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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擦了擦手，看着他反问：“你饿了么？”

“有点。”

“很抱歉，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先为你上菜。”

“不，”威尔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你。”

Part 2

线索，总在你意想不到，又显而易见的地方。

汉尼拔揭开保鲜膜，把一块冷藏的红肉放在砧板上，他站在一边仔细端详，似乎在考虑如何把它切得漂亮。他执起刀，刀锋沿着纹理把红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块状。寂静充斥着汉尼拔的厨房，威尔像一只影子，即便光线微弱他也躲藏在昏暗的角落，不发一语的望着窗外。

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房屋内摇曳着灯火，威尔的一边肩膀抵着墙，猜想屈指可数的明亮窗户背面哪一对老夫老妻相依相偎，哪一位母亲轻柔的亲吻儿女，哪一个少女独自掩面哭泣，或是死于非命，哪一家的床上躺着腐烂的尸体，只有蚊虫与他们相伴——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眨眨眼，低下头，不甚清晰的视线里出现一头牡鹿。

它大摇大摆穿过马路，在楼下停住，扬起角，抬起头，用乌黑幽深的眼与他对视。

呆立在当场的威尔仿佛回到了一望无际的孤独睡梦中，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一次吐纳几乎霜结了一个世纪。气温骤然降低，他的四肢坚硬不能活动，不能转过身，也不能跳下去，他的睫毛上结出白色的霜花，似乎下一秒就要成为寒冷纪元的一只纪念标本。

“通过戒除睡眠的方式摆脱梦游很不明智。”汉尼拔点燃了炉火，他背向着威尔，倒了些水放进锅里，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回头。

站在窗边的威尔在昏暗的光线中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我不能控制自己，如果我不想因为梦游从屋顶上掉下来，或是半夜被车撞死，我总得想想办法。”说完他不安的舔舔嘴唇，又一次深呼吸，恢复知觉之后再望向楼下，街道上连行人都已经很少了。

“你正在给自己增添麻烦，多数人出现幻听是因为精神紧张疲惫，而多数人精神紧张疲惫时因为缺少睡眠。”

“恶性循环。”威尔时常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幸去世，这四个字足够简单精确的概括他的一生，“你有什么建议？”他半转过来把背靠在墙上，回身望向汉尼拔的背影。

而汉尼拔丝毫不为所动，似乎此刻比起威尔，炉子的火候更为重要一些。他微微弯腰，将火调小，“我正在尝试。”

“一顿晚餐。”

“食物会让人暂停烦恼，放松身心。”

从声音里可以听出这个男人的笑意，映在火光中的表情却不得见。威尔若有所思的伫立良久，轻声附和：“也许。”尽管他避开了汉尼拔的身影，可是火光依然窜进他的余光，甚至比灯光更为强烈。明明是一圈小小的火苗，在视线里却成了燎原烈火，让人心生畏惧，不能直视。威尔的视线再一次投入夜色，街灯孤零零的排列在路边，相互辉映，但是遥不可及，它们像是被夜冻结了，散发的光亮只能够投出虚弱的影子。

几个行人裹在大衣里行色匆匆，威尔试图用开膛手的视线看待这些像猪猡一样的庸庸碌碌的生命。如果在某一个人的眼中，这世界上真正的人类少之又少，围绕在身边的只能称得上是臭气熏天低级愚蠢的动物，那么，这是一个多么可怕可悲而可怜的人。他将得不到理解，得不到认同，甚至也得不到崇敬，他肆意羞辱死者，是出于高等生物的骄傲和轻蔑，而非死去的人罪恶滔天。

比死亡更寒冷的孤独。威尔下意识的像街上的行人一样裹紧外衣，深吸了一口气。夜依然清明透彻，夜风吹动枝叶，一层一层的带走白天遗留的温暖。

水龙头被打开，汉尼拔在急促的水流下冲洗绿叶蔬菜，“虽然我认为你应该适当的休息一下，但必须得承认，我同样不愿意看到你从屋顶上掉下去，或是更糟的情况。”炉子上正烧着热水，而把蔬菜洗净，迈着轻捷的步伐走回去，同时并不手忙脚乱的与威尔对话，“你梦游去了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