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的见面地点是父亲住的那家小旅馆,巷口里不知名的小旅馆,各方面条件都不那么尽如人意。
父亲比以前老了很多,人也消瘦,颧骨突起,一看身体就不好。看到岳乐,他眼圈先是红了,接着搓着手,不安的说:“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
岳乐脸上没什么情绪,也不准备跟他叙旧,开门见山的问:“身体怎么样?在哪家医院检查的?需要到帝都医院再重新检查一下吗?或者直接去帝都治疗?”
父亲显然没料到岳乐会是这个反应,责备或者不闻不问,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几年没见的儿子,“你过的好不好?”
“要不直接去帝都住院吗?我来安排医院,你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我派人去接你。”岳乐继续说道。
父亲低下头来,到现在也终于明白,儿子不愿意跟他续亲情,这趟过来,只不过过来尽一个儿子最基本的义务,“已经到了晚期,没有什么希望,医生说我身体情况不太好,只能保守治疗。恐怕挨不过半年。”
“需要多少钱?”这句话从岳乐嘴里说出来,不带一丝情绪,反而以前他伸手问父亲要钱时,父亲说这句话时的厌烦几乎不加掩饰,他那时候就像个讨债鬼。
“我用不了多少钱了,保守治疗有医保。不过,你弟弟妹妹年纪还小,都没成年,你阿姨又没什么生活的能力,爸爸只希望你今后能照料到他们。”父亲低声的恳求道,“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可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到底是你的弟弟妹妹,还都那么小,看在他们叫你一声哥哥的情分上,你好歹把他们养活到十八岁。”
岳乐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他的样子像极了母亲,可岳乐的母亲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笑容,她
一直是单纯的、天真的、温和的,被家里保护的很好,“你在哪家医院治疗?我派人去交医药费,安心的治疗,不要担心钱的事情。”
他嘴上说的客气,但只字不提那两个小孩子抚养的问题。
父亲也不糊涂,此刻见他不松口,低叹了口气,“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半年,你就当我每天都躺在ICU里,按照每天一万块钱的费用来算,你给我一百八十万。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岳乐冷笑一声,“要带你去帝都看病你不同意,要给你负责医药费你也不同意。这样吧,我再给你请个保姆,费用我来出。”
“够了,乐乐!”父亲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你就是要跟我对着干对不对?你明明知道我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岳乐倒没有父亲那么激动,平静的说:“你也知道我妈妈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岳乐眼圈红了,“她放心不下我和你,为了让她安心,我从来不去你跟前讨你嫌。这么多年,你过的舒心,有妻有儿女,一家四口和和美美,你还想怎么样?现在你生病了,我负责你全部的医药费和护理费,不要你花一分钱,你还要怎么样?我知道,你想让我给你养那两个孩子,可你给我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养活他们!”
“那是你的弟弟妹妹,你们是一个父亲,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父亲声嘶力竭的吼道。
“是,如果你和那个女人能多等一年,只要一年,我都不会不管这两个孩子。可是,只要一想到你们在我妈妈生病的时候就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把他们当成弟弟妹妹,那是对我妈妈最大的侮辱和不尊重。”岳乐再也坚持不住,替他的母亲不值,“这么多年,你住在外公家买的房子里,可会有不安的时候?”
“什么!?”父亲睁大了双眼,“你难道还想跟他们争这套房子?那他们以后住在哪里?”
岳乐无力的摆了摆手,“我不会要那套房子,你放心吧。”
父亲松了口气,还想再说什么,岳乐说道:“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我只会负责你的医药费和护理费。你先回去,明天我会请人去照顾你,去医院的花费那人也会一起付清。不要再过来找舅舅舅妈一家,你对不起沈家的闺女,他们还愿意让你进门,那是他们厚道,不要一次次的利用别人的善良。”
“哥,我们走吧。”岳乐说完,疲惫的招呼沈文沧,两人一起出了门。
沈文沧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出了旅馆,此刻再也憋不住了,“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无耻!”
“那是我父亲。”岳乐无力的说了一句,沈文沧立刻闭嘴。
因为父亲的出现,岳乐一直闷闷不乐,他不愿意舅舅舅妈看着他这个样子操心。强颜欢笑了两日,终于扛不住,匆匆忙忙回到了上海。
所谓的保姆,也就是岳乐调了一个保镖,又专门请了专业护工,花大价钱请的人。这些事情自然瞒不住付鹤鸣,见岳乐一脸的不高兴,付鹤鸣心疼的很,可他不像沈文沧那么心直口快,虽然心里已经骂过岳乐父亲几百次,当着岳乐的面,他仍然只字不提此事,只说:“趁着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们出去旅游怎么样?”
“不好,”岳乐根本提不起精神,“你忙你的,我休息几天就回剧组。”
“要不让关常过来陪你几天?”付鹤鸣出主意。
“不要,”岳乐懒懒的说,枕着付鹤鸣的大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关常忙得很,不用麻烦他,省的他跟着一起担心,你不知道他有多圣母。”
付鹤鸣替他按摩着头皮,试探的问:“要不要请几个帝都的专家来会诊?”
他没说帮谁会诊,怕提起父亲两个字,惹岳乐伤心,岳乐怎会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现在人活着,岳乐心里的埋怨还没有消除,但真等人去了之后,在过个几年,他难免会遗憾,遗憾当时没有尽全力。
“你来安排吧,”岳乐轻声的说,“谢谢!”
付鹤鸣低头亲在他的额头上,怜惜的说:“跟我客气什么?什么时候想去看看,我陪着你。”
这些事情付鹤鸣自然安排的妥妥当当,以岳乐现在的能力,想请帝都的专家过来会诊,只靠钱还是办不到的。付鹤鸣办起来却非常的轻松,只一个电话就搞定了,因为他发小罗绍廷是医生世家。
会诊出来的结果并不理想,跟父亲说的一样,也就半年的生存期,因为父亲的身体并不好,撑不住化疗和动手术。
临去剧组前,付鹤鸣陪岳乐回去了一趟,医院里,父亲躺在病床上,只有护工和保镖在,而他日日夜夜担心的那一对儿女和小娇妻,还远在大洋彼岸,实在抽不出时间回来。
父亲看向付鹤鸣的眼神带着探寻,但岳乐并不没有把付鹤鸣介绍给他。
回到剧组后,岳乐重新开始忙碌起来,有了第一部电影的经验,第二部拍摄起来异常的顺利。岳乐全身心的投入到拍戏中,每天忙碌的没有一丝空闲的时间,累的回到住处倒头就睡。这样,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烦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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