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世上已再无亲人,不免心灰意冷。即使此刻放心不下顾箴,转念一想,又觉得人生聚散难料,自己与他反正无缘再见,还不如少留些牵念,免得再伤怀。
那边顾箴师兄弟二人吃完了东西,又在原地说了会儿闲话,顾策交待一番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
谢泽虽然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多管闲事,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顾策平时待你如何?”
顾箴看了他一眼,说:“当然是很好的。对了,师兄说这个给你。”
“多谢。”谢泽接过麻薯,说,“只是他既然同你这样亲近,那他若是真离开了,你不觉得难过吗?”
“难过……恐怕是会的吧。但既然他想走,我又如何能拦住他呢?守山本来就是清苦的职业,他离开之后,一定会过得更好的。”
谢泽听顾箴一心为他师兄着想,不免觉得怅然。顾箴显然是重情义的,但似乎也深知人情薄凉,所以也不强求亲近之人能长留身侧。想必,自己这样一个过客,也不会在他心底留下任何痕迹吧。
三
日落之后,谢泽坚持要自己先守夜。顾箴拗不过他,便不再坚持。
谢泽默默地在心里计算着时间,约摸三更时分,他听到顾箴气息安稳,知道他已经熟睡。他原来是想点了顾箴的睡穴,又怕有他人前来,只好作罢。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向北边的林子走去。
中午顾策给他的那个麻薯里,夹了一张纸条,约他今夜在林中见面。
纸条被包在了麻薯的中间,从外表看来毫无破绽。可见早在麻薯面胚制作时,纸条就已经被藏在里面了。而写这张纸条的人,对守山人行进的路线,也十分了解。他知道守山人每天都会在固定的位置停留,所以才能直截了当地写出约定见面的地点。而且,他在两日之前,就打听到了谢泽的行踪,并料定了他会同顾箴一块儿赶路。他还算准了顾策今人会和他们见面,所以就敢通过这种手段,把邀约送到自己的手中。
想到这里,谢泽一阵心惊。对手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却对他们一无所知,而现在自己孤身赴约,又把顾箴独自留在那儿……
他觉得自己愧对顾箴太多。虽然起初是他救了顾箴的命,但那也不过是一场早已导演好的闹剧。那些人原本是追着他来的,但他早就知道顾箴会从此地经过,因此躲了起来,并眼睁睁看着那群人将顾箴当作了自己。他们引弓射箭,他却没有上前阻止。
这一切都经过他的精心计算,他等的便是那样一个机会,他要顾箴欠自己一个人情。
但他现在后悔了。他也知道,就算当时自己不出现,顾箴也有办法自救,所以,这人情讨要得实在太过勉强。况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出实情。若此番再连累了顾箴,恐怕他会无法安心。
他在黑暗里疾行,头顶的天空无星光装点,只有一道弯弯的下限月,透过浓重的云朵和雾气,投下一道为不可见的清光。夜风吹得树叶窸窣作响,一瞬间让空气也染上了萧瑟之意。
“谢公子。”密林间,有人轻声喊。
谢泽猛地收住步子,右手扶上剑柄,道:“请出来说话。”
一阵细簌声后,眼前出现了一个着黑衣的高大声影。黑夜里谢泽看不清来人的相貌,而且对方还蒙着脸。
“请问兄台呼我来此,是有何指教?”
“这‘兄台’可不敢当。不过既然谢公子如此直爽,我也就开门见山。我们想要谢公子所携的锦囊,能否请公子相授?”那人的声音稳健,显然颇具自信。
谢泽皱眉:“此物原是先父所有,我此行前来,也是为了完成先父的遗愿。所以……抱歉。”
剑身轻鸣,耳畔忽然响起激烈的风声。谢泽深知这风不同寻常,便轻轻地吸了口气,把力道凝结在持剑的手中。他看不清四周的的状况,只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明灭间照亮了对方的面容。
他没有时间多想,只凭感觉躲开了一道扑面而来的剑气,然后反手递出了手中的剑。
这仓皇的一击毫无疑问地被对方轻松挡下,谢泽能够感觉得到,即使在黑暗中,对方也能清晰地辨识方向。几番进退过后,谢泽终于渐渐摸清了对方的套路,心中却再起犹疑。这套剑路似乎在哪儿见过,但忙乱之中他无法深究,只得硬着头皮与对手过招。
然而对方的速度极快,招与招之间逼得极紧,加之密不透风的剑法,竟让谢泽一时找不到破绽。他深知继续缠斗绝非上策,却又不知该往何处躲藏,只得且战且退。对方毫不留情地追了上来,招招切中要害,到最后,已毫不掩饰杀意。
眼看就要到达这片林子的边界,谢泽想若是没有树木的遮蔽,光线说不定会明亮些,就决心向外面走。然而身子刚往后一仰,他便听到耳畔一声奇异的声响。未及站稳,背心忽然一凉,他感到一阵剧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斜贯了他的背部,其力量之大,仿佛要将他整个身体一分为二。然而一震之后,表面的疼痛却迅速消退。谢泽感觉的到,虽然他的心肺皆已受伤,但背部的伤口却细。
原来树林的边缘处早已密密地布上了一圈锋利的丝刃,如今受到对手的内力牵动,织成一张严密的大网。他已无路可退!谢泽忽然明白过来,对手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布置,只等来个瓮中捉鳖。今日想要脱身,怕是难矣。
他有点儿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有带上火折子,但那时若是弄出火光来,恐怕会把顾箴惊醒……想到这里,谢泽的思路忽然一顿。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还会念及顾箴。
此时利剑直指他的门面而来,他知道再躲避也是枉然,但还是抬手想要阻挡。随即他就感到一道幽微的蓝光夹着突兀的剑气从侧面袭来,原本已快到胸口的剑被这气劲一震,就偏了开去。谢泽得空,立刻侧身往地上一滚,才勉强从剑阵中逃脱。
有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拎起,拔腿就跑。谢泽只听到无数丝刃一齐震动着,发出如蜂鸣般诡异的声音,让人心中如百蚁噬心般躁动不安。
“谢公子,在这山里我可跑不过守山人,今日便不追了。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那个不知名的对手用略带笑意的声音说。他的声音依然稳健,似是完全没有受到刚才打斗的影响。
谢泽感到顾箴与他相握的那只手稍稍紧了紧,但步履却没有丝毫迟疑。
他们跑了一阵,谢泽只看到眼前树影幢幢,哪里还分得清方向。到两人终于停下之时,他抬头看到月影,才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夜里休息的地方。
顾箴松了手,扶着膝盖咳嗽了一阵,才慢慢走过来,按着谢泽的双肩让他坐下。谢泽按住他的手,刚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来。他啐去卡在喉间的血,说:“这里……”
似是知道他所疑之事,顾箴打断了他:“我刚才绕了路,他决不会想到我们是朝这里来的。”他把手抽回来,在谢泽身后坐下,一边检查伤口,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字堂的丝刃……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谢泽闻言大吃一惊:“你……知道那个人的来历?”从方才起他就觉得那个人的套路眼熟,但直到丝刃出现之前,他都没有猜到对方的身份。可就算丝刃再出名,顾箴又是如何知道的?
“师父当时就是被它所伤。”顾箴说话依然很慢,不着痕迹,听不出他的心思。他一边说着,一边封了谢泽的穴道。丝刃留下的伤痕深而细,出血量虽少,却使伤口难以愈合。他随身没有带什么特别的药物,只盼明日一早就可下山,找山下的郎中替谢泽治疗。
谢泽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说:“说来话长,你可愿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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