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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杭士杰身边时,猛地被什么东西挂住了衣摆,低头一看,竟是那人的手,咬着牙道:“不想死就放手!”魏允之将杭士杰紧紧护在怀里,仰头向他吼道:“你有什么怨气,只管冲我这个正主儿来。打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你好本事啊!”此话正中璩清尊的下怀,挑着眉,一脸痞相的道:“好啊,正要请教王爷的拳脚了。”众人见他那神态,活脱脱儿的便又是一个魏允之。雍小君起身挡在他们中间,苦劝道:“公子在外漂泊十多年,期间的辛酸困苦,外人是无法体会的,有恨有怨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求公子细想想,杭士杰真如公子所说的那般,他何苦要与你父王,千方百计的到处寻你回来?就不怕你杀了他吗?公子哪怕不认王爷,你身上始终流有他的血,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既然如此,怎可父子相残啊?”说罢,抓住璩清尊的手臂,缓缓跪下道:“公子要出气,只管冲我来。要想与你父王动手,就等我死了吧。”回头望着魏允之道:“王爷千不念万不念,只念着对不住她母子在先,就宽容些吧。”魏允之的心几乎被揉碎了,一边是失散多年的亲骨肉,一边是倾心相爱的知己,他现在唯一明白的是,造化弄人呐。

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那药起了作用,杭士杰微微的睁开了双眼。他的手仍旧抓着璩清尊的衣服不放,努力将涣散的精神聚拢来,低声道:“奴婢一死,可换……换得公子……回家吗?”魏允之泣声道:“你只多在床上躺几个月便好,哪里就死了?”杭士杰像是没有听见,两眼死死地盯着璩清尊,盼望着他的答复。雍小君早已是泪流满面,摇着璩清尊的手哭道:“公子,公子,你说句话吧!”璩清尊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杭士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手从衣摆上慢慢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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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这场雨已经下了四五天了,时大时小,缠绵不去。凉爽倒也凉爽,只是有些人却坐卧不宁,失了素日的优雅。回想那日情景,夏桑植不觉间又神游天外。那是怎样一个人啊?前一刻还对自己冷漠如冰,一转眼,便称兄呼弟起来。只道他是个读书人,不料,于武学上还颇有研究。虽然不会真正的拳脚,江湖上各门派的功夫却了如指掌。好奇之下问他,一个读书人怎的竟喜欢这些?他只笑而不答。想约他一起出来玩儿,可惜这话,直到自己出了大门口,也没讲出来。很冒昧的问他为何不成亲?他却说,这辈子就想一个人过。夏桑植现在想起这句话,心里仍旧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为什么欢喜又为什么悲伤?

正自胡思乱想,只见心腹家人问春,神色慌张的跑进来道:“二爷二爷,听那边府里的人说,小少爷丢了,这会子大爷领着人正满大街找了!”夏桑植猛然惊醒,抓了问春的手叫道:“怎么回事儿?”问春叹气道:“听说老爷逼小少爷练武,逼得忒紧了些。小少爷耍懒不练了,老爷就打了他两下,骂了他几句。今儿一早儿奶母进房一看,人就不见了。夫人哭个半死,正扯着老爷的胡子要拼命了。”夏桑植哼了一声,叫上府里所有的家人小厮,冒雨上街找人去了。

直至午后,夏桑林一无所获的,在街上继续寻找着儿子。他是个孝子,虽然对父亲多有埋怨,却不肯讲出来。想着儿子才六岁,京城人烟稠密,三教九流哪路人没有,万一……夏桑林不敢再往下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往前面去了。

路过京中赫赫有名的芙蓉居饭庄,有一家人着实饿的难受,又被里面飘出的香气,勾的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谁知,就这一眼那家人便高声叫嚷起来。夏桑林同另外几人赶过来看时,只见诺大的店堂内座无虚席,十几个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在座椅间穿梭着。离门口最近处,有一小厮手举一块木牌,上书“失物招领”四个字。木牌上悬挂着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正面绣着一个碧字。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这是故去的妻子亲手做与儿子的。

小厮将他请到一边,细问道:“爷说认得这荷包,可知背面绣的是什么?”夏桑林道:“背面绣的是一个‘峰’字。”小厮道:“荷包里有东西吗?”夏桑林道:“里面有青丝一缕。”小厮脸上有了些笑容,想着主子的交代,仍不肯放松,继续问道:“这荷包是爷自己的吗?”一旁的家人按奈不住要发火儿,被夏桑林瞪了一眼,转回头道:“此物一直佩戴小儿身上。”小厮道:“请问小少爷叫什么?多大了?”夏桑林道:“小儿姓夏名碧峰,今年六岁了。不过个子长得高大,看上去倒像八九岁的孩子。”小厮满意的点点头,将荷包取下交与夏桑林道:“夏爷请跟我来。我家主人侯你多时了。”夏桑林道:“敢问你家主人高姓大名?”小厮笑道:“我家主人乃是这芙蓉居老板的表弟,姓雅名竹。夏爷快随我来吧。”夏桑林道了声有劳,随他往后面去了。

这芙蓉居前后有两三进的院子。房屋七八十间,内设一座大戏台。京中王公贵族,士卿富豪巨贾,皆看中此处园林幽静,房间陈设雅致,餐具菜品考究精美。凡官员团拜,士卿雅聚,商贾签约。喜宴,寿宴,满月,乃至一般的聚会,都首选此处。

小厮领着他们绕过一条条游廊,分花拂柳地走了一阵,来在一所小跨院儿门前停下。夏桑林吩咐家人在外等候,自己跟了他进去。

院中寂静,架上两只鹦鹉亲昵的靠在一起。廊下摆了一张软榻,上面躺着两个人。一个是眉心有痣相貌清丽的男子,另一个是八九岁的小孩儿,此时正紧紧的依偎在他怀中,二人睡得正香。那男子果然是雅竹。这小厮便是他的书童蓝羽。

夏桑林拦住正要上前的蓝羽,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莫要打搅他们。烦小哥儿带我那几个家人先去用饭,我在此等候便好。”蓝羽迟疑的望了他一眼,见他看起来还算忠厚。蹑手蹑脚的到另一间屋,搬了秀礅出来请他坐下,奉了茶,这才退出去。

夏桑林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望着榻上的两人,渐渐有些恍惚,刚毅的五官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雅竹低低的唤了一声“茶来”。夏桑林左顾右盼不见他的茶碗,院中又无其他的人,只得将自己的茶端过来,扶了他的头慢慢喂了两口。见他又睡去,自己亦退回原处坐下。

又过了会儿,只见搭在他二人身上的被单子,滑了一半在地上。夏桑林忙走上前拾起,轻轻与他盖了回去。不经意间,看见儿子的口水,肆无忌惮的在他胸前侵湿了好大一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偏巧,蓝羽同费关情走进来。见他立在榻前,对着自己的主子呆看,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喝道:“做什么了?”几步冲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夏桑林知他二人误会了,也不恼,指了指雅竹的胸前,二人低头一看,忍不住笑起来。向着他连连拱手致歉。

雅竹被突如其来的断喝声惊醒。想是刚刚睡醒的缘故,但见凤目微挑,眼神迷离,仪态慵懒至极。这一次,夏桑林倒真是看呆了。

蓝羽上前轻轻将他摇了摇道:“爷,小公子的父亲来了。”雅竹一听,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正要打算起身,不想被那孩子小手攥得死紧,脑袋又往自己怀了拱了一下。夏桑林低声喝道:“你要睡到几时?还不与我起来。”说罢,伸了手过来拉扯。雅竹很自然地抬手一挡,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慢慢坐起来。蓝羽上前与他穿好了鞋,请他二人到房中叙话。雅竹嫌屋里闷,不愿进去。蓝羽只得将绣礅移至榻前,请夏桑林坐了。又重新斟茶上来,这才同费关情退下去。

夏桑林方要向他致谢,却被他抢先问道:“你是他的亲生父亲吗?”夏桑林愣了一下道:“自然是他的亲生父亲。雅公子若是不信,可将他唤醒一问便知。”不待雅竹回话,那孩子在怀里动了动,睁开了双眼。一见到雅竹便微笑起来,亲亲热热的叫了声雅叔叔。待转过脸来,看见夏桑林坐在一旁,吓得身子猛地一僵,慌忙打雅竹怀里跳下地,低着头站好。夏桑林的目光,在他身上仔细的看了一遍。想着他方才动作还算敏捷,身上应该不会有伤,不由将悬了一上午的心,完完全全放进了肚子里。

夏碧峰给他看的有些发毛,悄悄的往雅竹身边蹭了蹭。依旧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雅竹将他拉到身边,没有父亲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坐下。雅竹冷笑道:“小孩子最依恋的便是自己的父母。如今,他见了你跟见了狼虫虎豹的一般,却是什么缘故?”不等夏桑林回话,便自顾说道:“原因有二。其一,这孩子的却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理亏心虚,所以便怕你。其二,你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且一直虐待这个孩子,所以他更怕你。不知是前者还是后者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夏碧峰拉到自己膝上坐下,轻抚着他的背道:“我听他说,他母亲已故去许久了。或是你另有新欢厌弃了他?”顿了顿又道:“再要请教,是什么缘故,逼得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天不亮便冒雨离开自己的家?”夏桑林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张口结舌。不过,见他对儿子这般爱护,心中很是感动。对那咄咄逼人的语调,没有丝毫介意。于是,将儿子如何不刻苦练功,祖父再三警告无效后,用手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骂了两句。为这点子小事儿,他竟赌气偷跑出家。弄得家中长辈为他担心怄气,岂非大大不孝?

雅竹将夏碧峰揽入怀中,气恼的瞪着夏桑林道:“是用手打的没错,可全肿了,那得用多大的力呀?一个会武功的大人,出手打怎么小的孩子,还要脸不要?”夏桑林一听此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沉声道:“雅公子虽与我有恩,却也不该如此说家父吧?”雅竹阴阳怪气的笑道:“是啊是啊,我竟忘了,你们一旦说不服人家,是要动手的。小孩子都能打,就更不用说我了。”夏桑林望着他,隐隐有些头疼起来。

为了避免尴尬,他只得转移话题,对夏碧峰道:“你几时出的府?又是如何出来的?”夏碧峰低声道:“不晓得几更天了,横竖没亮呢。我,我是……从狗洞钻出去的。”不等夏桑林开口骂他,雅竹先撑不住大笑起来。伸出食指,在他鼻梁上挂了一下道:“莫非,你跟我们家宝宝一样,也是属狗的?她喜欢咬人,你了,大门不走爬狗洞!”夏桑林在一旁暗道:“这位公子变脸比翻书还快呢。”

正想着,见雅竹收起笑容,对夏碧峰道:“以后再不要一个人偷跑出来了,更不可晚上出来。倘或遇到拐子,将你用麻袋一裹,卖到极远之地,便再也回不了家,见不到你父亲了。还有,再也见不到我了。你愿意这样吗?”夏碧峰猛地扬起头道:“叔叔怎的忘了,我会功夫的。”夏桑林在一旁道:“大言不惭。”雅竹剜了他一眼道:“闭嘴!”回头接着道:“你功夫很高吗?打的过你父亲和祖父吗?”夏碧峰瞄了夏桑林一眼,摇摇头。可很快又不服气的道:“他们是大人,我还是小孩子呀,自然是打不过的。”雅竹微微的眯了一下眼道:“着啊。大人的力气终归比你大吧?因此,你如今只要学好了功夫,就不怕别人欺负你了。”又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学机灵点儿。祖父要是再骂你,你只当他放屁!千万不可与他硬碰硬,那样你会吃亏的。要哄她把所有的功夫都传与你,这才叫聪明了。记住了?”夏碧峰还是头一次听人怎么说祖父,又解恨又想笑,见父亲在坐,委实的不敢笑的太放肆。只好卖力的点着头。夏桑林见儿子与雅竹笑得古怪,不知他们在捣什么鬼?瞅着他二人直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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