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维安】
有那么几秒钟,我像是进入了梦里,当声音重回耳中时,我发现自己跌坐在地上,从脸到肩膀到手肘都钝钝的疼。
大梦初醒,我迷茫地抬起头,面前是三张严峻而震惊的脸,还有瘫在墙根下,正剧烈咳嗽的女人。
发生了什么事?
“怎……怎么了?”我的目光最终落在迟海风脸上,我记得失去意识前,他的拳头正朝我挥过来。
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望着我,听到我的话,他微微愣怔了一下。
“先看人。”严哲蹲下身,查看那个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女人。
没有人理我,我抚摸肿痛的半张脸,慢慢爬起来。
“唐医生,麻烦你先出去。”严哲扭头看我。
“到底怎么了?”我皱起眉,尝到嘴里一股血的腥甜味,一定是口腔破了。
迟海风把那个女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始终没有开口,严哲也沉默着,阿宽偷偷看我一眼,那眼神如同看一个神经病。
我闷不吭声,捂住肩膀走出门,不止是疼,头也有些发昏。我按下电梯,这时,身后响起迟海风的声音:“等等,”他走到我面前,用一种深深的探究目光盯着我,语气犹豫,“你还好吧?”
我抚摸一侧脸颊:“你觉得呢?”
他顿了一下,说:“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我干了什么?”我对他这种怀疑的口气很不满,“我只记得你给了我一拳。”
“你……”他吸了一口气, “你刚才差点掐死吴小雨。”
我几乎笑出声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沉默。我长久地观察他的表情,心头泛起凉意。迟海风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尤其是此刻。但怎么可能?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异样感,我想起了大脑空白的那短暂几秒。
叮——
电梯停下,轿厢门打开,迟海风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记得了。”不是疑问,他的语气肯定。
我僵硬地走进电梯,我想是我脸上的神色吓到他了,他探身想要跟进来,但电梯门开始缓缓合并,最后,他从门缝里望着我:“在楼下等我。”
我没有等他,我走到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洪春路75号。”
“不好意思,哪里?”
我家。然后我清醒过来,这里是南桥,不是北新。那个家,已经离我远去了。
我浑浑噩噩地下车,身上被碰伤的部位痛觉神经一跳一跳,头也很沉,像要裂开了似的疼。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我晕乎乎地撞到他身上,头也不抬地说了声对不起。
房间是我离开时的模样,当门在身后关上时,我才想起来,我的行李和医事包还在迟海风的车里。我拉上窗帘,脱掉衣服,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即使是夏天,我依然觉得寒冷,把水温调高了好几度。
热水熨帖了疲惫的身体,我站在镜子前打量身上的伤,不算很严重,只有一些瘀青,而曾经诡异地出现在身体上的利器伤痕早已愈合,我转过身,摸到后肩颈部位,那里有一道淡得快要看不见的疤。
一定是太累了。我想。
我打开衣柜,想要找一件舒服的贴身衣物,然而……我猛地停下动作,一股寒意冷冷地沿着脊背爬上来。
衣柜里少了东西。
当初调来南桥的时候,除了我自己的东西,我还顺手带了几件周圣宇的衣服,虽然不想承认,但有他的气息在身边,总是能让我安心一点。他的衣服被挂在柜子最里侧,我记得,其中有一件黑色连帽外套,而现在,它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我疯狂地在柜子里翻找,在房间的每个角落里找,然而一无所获。
这个房间从没有来过第二个人,我回想,是我吗?是我什么时候拿出来过?不,我没有,绝没有。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这种事情……忽然间,回忆触及到一件久远的小事,我缓缓后退,一屁股坐在床上。
那是去年,高志杰被杀以后,我发现自己的一双毛线手套不翼而飞。我很少丢东西,丢三落四这种不良习惯我和周圣宇都没有,我们生活窘迫,对所拥有的物品如数家珍,哪怕少了一根牙签也能察觉。那双手套我一直告诉自己或许是不小心丢在了什么地方,但我确确实实记得,我最后把它脱下来,放在了玄关上。
去北新之前,我正为了刘建辉的死和现场出现的橡胶手套坐卧不宁,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圣宇的衣服什么时候不见的。如果能早一点发现……
我猛地跳起来,一丝不苟地检查屋内的角角落落,除了那件衣服,房间里没有其他可疑迹象,没有被偷,密码锁也完好,连桌上物品的摆放位置都与离开时一模一样。
如果真是被什么人拿走了,会是谁?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中成形,下一秒又被我打消了。不会的,如果周圣宇真的回来了,他为什么不见我?哪怕留下一点痕迹也好,哪怕写个小纸条。
大脑又涨又晕,隐隐有头疼发作的征兆,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停止思考,我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很快出了一身汗,但我不敢放开,被包裹住的感觉给了我一丝安全感。
我需要睡眠。我对自己说,我的身体已经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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