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一惊,袁峥微笑着拍拍他的手:“没事,这人跟得太近了,嚣张得过份,让司擅教训教训他也好。”
语音未落,就听一个怪怪的口音带着哭腔喊:“司擅,别打,是我……”
紧接着就是司擅惊喜的呼声:“阿根!怎么是你?你没事太好了!”
早在那怪异口音入耳之际,袁峥便已瞪圆了双眼,来不及和高凌解释,一撩车帘子便跳了下去。高凌看着袁峥把搂在一起又哭又笑的两人拉开,警告地瞪了一眼司擅,然后捂了那小个子青年准备嚎啕的嘴:“不许哭!”,一起钻进车厢。司擅吐了吐舌头,掩不住满脸笑意重新跃上车辕。
周阿根满脸眼泪,苦瓜脸皱成一团,不顾车厢狭小的空间就要跪下磕头,袁峥伸手拦住:“周阿根,不必多礼,你怎么在京城?一个人吗?”
“是。属下是孤身进京的。”周阿根吸吸鼻子,抬起包成熊掌样的手擦泪。
高凌问他:“周将军,你手怎么了?”
周阿根看看高凌又看看袁峥,袁峥伸过去握住高凌一只手:“周阿根,这是十殿下高凌,知道他身份吗?”
“知道。我在路上听说了王爷大婚。”周阿根毫不含糊,跪倒在车厢地板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末将周阿根见过十殿下。”
袁峥这回没有阻止他,高凌手被握着,阻拦不及,只得受了大礼。周阿根行完礼站起来,好在车厢较高,他人又长得矮小,没有撞到脑袋之虞。车厢颠簸,他手不扶厢壁却站得很平稳,“回殿下话,末将手上长了好多冻疮,都溃烂化脓了,幸亏成公子医术高明,上了药,已经快好了。”
巡边将军周阿根安然无恙,安疆王又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袁峥随高蕴入关以后,完成护送任务的周阿根被嘉峪关总兵施晋桢留下来共叙别情。施晋桢是高蕴心腹,又和周阿根是同门师兄弟,情谊匪浅,因此周阿根完全放下了警戒之心,谁知一觉醒来,手下五万兵马已被施晋桢手执的一纸密旨收走,自己不仅成了光杆司令,还被软禁在总兵府。施晋桢也许心怀愧疚,避而不见,周阿根寻了机会溜出史府,半夜避过守城军士,潜过护城河跑来京城找袁峥。但是他身上没钱又没马,又天生是个老实性子,不敢偷抢,更不敢暴露身份,因此一路上饥寒交迫,靠吃些野果,打些野物度日,好不容易走到京城附近,又病倒了,巧遇采药的陈铿,被救回陈府,由于不知陈府底细,只说是逃难来的,没敢露真身。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正在悄悄打听安疆王府的具体所在,没想到袁峥亲自现身,便不顾一切地跟了出来。
周阿根絮絮叨叨地说着,袁峥由于已得过一部分情报,又深知周阿根的为人,因此还算淡然,高凌却听得动容,问道:“周将军,你逃出史府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这护城河结了冰,怎么游过啊?”
周阿根憨厚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殿下,那时候还不是特别冷,河里刚结了薄冰,未曾冻实,可以潜水过去的,要是再冻上几天倒不行了,在河上走过去的话一定会被守城的发现,还容易掉进冰窟窿……”
“所以……”高凌指指他的手,“你的冻伤就是这样来的?”
“也不完全是,西疆比关内冷多了,当兵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冻伤,尤其是手和耳朵。”
高凌低头看了看袁峥的手,骨节粗壮有力,关节处微微发红,似乎也有冻疮治愈后留下的痕迹。
袁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轻拍他手背,接口道:“军医开过冻伤药,但人多药少,还有士兵的体质问题,很难避免。”
“其实,其实……”周阿根看了一眼袁峥,期期艾艾地说道,“王爷,我觉得我能逃出来,是施晋桢故意放我一马的。”
“怎么说?”
“我逃出来的那天,守卫的人特别少,而且我的水性不太好,游过冰河的时候,碎冰的动静也不算小,居然没有遭到盘问和搜索……”
袁峥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周阿根嗫嚅着:“属下,属下……是想请王爷将来能对施师兄……网开一面……”
袁峥面无表情:“本王会考虑的,你先坐到外面去,记着你的新身份:是十殿下在路上见你浑身伤病,救回府去的难民,叫李大旺。”
“是!记住了。”小个子听话地咧着大白牙出去了。
高凌还在对周阿根勇过冰河的举动咂舌,就听车外喧哗大作,石小四大声说:“主子,前面好像出事了,围了一大群人,路堵了,过不去。”
51、第 51 章 ...
袁峥吩咐:“阿擅过去看看。”
司擅跳下车往乱哄哄的人群跑去,很快又回过头来,一脸焦急地向马车拼命招手。袁峥和高凌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跃下车厢,带着小四和周阿根跑过去。
司擅早已挤进人群中,被衣衫褴缕的人们推搡得歪歪斜斜,碍于都是穷苦百姓,司擅不敢真的出手,只护紧了身后的几人,不停地喊:“不要抢,不要挤……”人多声杂,根本没人听他的,只顾捡散落一地的煎饼和年糕。袁峥护着高凌,奋力推开人群,大吼一声:“统统住手!”声如霹雳,震得所有人都一愣,当即静了下来,但几乎立刻,当人们看清了他们身上是便装而非官服,又开始闹哄哄地争抢起食物来。更有甚者,两个吊儿郎当的流氓看到高凌头上的白玉发簪和袁峥腰间的玉带,竟伸手来抢。袁峥冷笑一声,没人看清他的动作,那手伸向高凌发间的流氓已经躺倒在地,抱着手臂直嚎,看样子胳膊已经断了;另一个打算抢袁峥玉带的家伙胸口着了周阿根一拳,腹部挨了高凌一脚,蜷在地上惨叫着连连地打滚。
袁峥大声喊道:“谁再敢动手,此二人就是榜样!统统站好!”
这一下子便震得所有人呆住,胆小的开始三三两两地聚集起来,窃窃私语,但再无人敢乘乱抢夺。已抢到的人把东西偷偷地塞进怀里……
司擅和另一个人护着几名女子过来,袁峥大惊:“娘,悠然,你们怎么在这儿,怎么回事?”
袁母见到儿子一行人,长出一口气:“唉呀,阿峥,幸好遇到你们,要不然……”老王妃神情惊惶,发髻松散,看来受惊不小。扶着她的悠然也是衣衫略乱,耳垂上滴着血,常戴的一副珍珠耳环已缺了一只,看来是被强行扯掉的,狼狈不堪。还有两三个家人也浑身是土,在浑乱中已是鼻青脸肿。
袁峥赶紧扶住母亲:“受伤没有?您出府怎么也不多带几个人?”以眼色阻止下人们暴露自己身份。
“我没事儿,前几天去拜佛,路过这里,看百姓们都在领官府施的粥,就让厨房做了些糕饼点心,也到这儿来布施,前两天秩序井然,没想到今天有人煽动哄抢,幸亏这位先生帮忙,你们又来得及时……”老王妃惊魂初定,指着一起过来,正在擦拭满脸鼻血的年轻人说道。
那青年放下袖子,走过来对袁峥一抱拳:“这位公子,令慈积德行善,在下佩服,不过……”话未说完,看清了站在袁峥身侧的高凌,一惊之下,就想下跪:“睿……”
袁峥手疾眼快伸手拦住他下拜的身子,轻声道:“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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