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还没待方雨亭回应,听着自幼玩伴这般讨好的戚承光却不给一点反应,古井无波毫不动容地令了句“拿下”,而后就眼睁睁看着袁小棠和方雨亭手忙脚乱地应对众人夹击的架势。
“哎,小、小光!你快让他们住手!咱俩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忍心……小柴子你别过来啊唔唔唔!!!”
一炷香后。
戚承光好整以暇地原地野炊,烟气徐徐,木棍上串着他今日刚猎来的烤乳兔,皮焦肉嫩,金黄酥香。
被踩了一脸狗爪子印的袁小棠非常不满,极其不满,恶狠狠地盯着丝毫没有愧怍之心和内疚之意的始作俑者,从鼻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然而,戚承光细长精致如同墨笔勾勒的眸子似是懒得上抬,瞟都没瞟一下。袁小棠就不信这家伙敢不理他。一边原地打转着,一边又煞有其事地咳了咳,浑然不知一遇上戚承光自己就成了儿时那个经常斗气的孩子。
“也就是说,你两个月前就回来了?”
袁小棠抱着双臂,故意别开眼撇起嘴,一副气哄哄的模样。
“既然你都回来了,京城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好不容易从边境回来一趟,居然都不跟他这个兄弟知会一声,太不仗义,岂有此理!
戚承光倒是神情淡淡,看都没看袁小棠,撕下一只油光发亮香喷喷的兔腿肉赏给坐在一旁直流哈喇子的小柴子,似是在鼓励它之前的惩恶扬善见义勇为,“难得出门散心,忘记看皇历了。”
得了赞扬的小柴子尾巴差点翘得比天高,喜滋滋地叼过兔腿肉哼哧哼哧大快朵颐起来,不时还以挑衅的眼神向袁小棠耀武扬威,气得袁小棠朝它直龇牙咧嘴,就差汪汪叫了,一人一狗像极了在争宠。
袁小棠愤懑地鼓起两腮。总有一天,他要炒烧焖炸活炖了这只臭狗啊!还有小光,这副对他视而不见的态度是闹哪样?
难不成……他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
可那都过去多少年了?!
一旁的方雨亭见这气氛不对劲,忙隔开二人笑呵呵地打圆场,“戚将军是朝中第一名将,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行事做派是该低调些……”她扯了扯袁小棠衣角,小声地怀疑偷问,“哎小棠,戚将军据说还是九公主未来的驸马人选,这样的人中龙凤……你说你俩是发小,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怪方雨亭怀疑,自小她就被袁笑之送进府里教养,她和袁小棠这对青梅竹马可谓连对方几岁换的牙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却没听袁小棠谈起过一次“戚承光”。
就仿佛在那人的生命中从不曾存在过。
袁小棠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你可能不知道……你被爹送来那年,小光刚好去西北从军,所以你俩自然没打过照面。”
那一年,不知是天意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他失去了最亲近的娘,成了个太阴,被同伴欺侮,与袁笑之开始了漫长的争锋相对。
而他最要好的兄弟,远在连鸿雁都到不了的边疆。玉门关杨柳萧萧依北风猎猎,折断了楚宫腰,撕裂了鸭江绸,覆尽了黛蛾剪水桃李面,吹罢了胡笳嗟声羌笛怨。
重山莽莽,江海浩荡。
他的一封封书信在中途就已夭折,葬送于目不能及的天南地北山高水长。
在那之后,他们经年未见。
一个想从军打仗建功立业,一个想成为锦衣卫扬名立万,两人在各自的道路上愈行愈远。就像夜幕上的繁星,哪怕彼此隔着若干光年,却互相呼应地各自发亮。
唯一相聚的那回,戚承光误把酒当做茶,没喝几杯就醉得糊涂,两眼迷蒙地抱住袁小棠就喊“娘”。
戚夫人死得早,这么多年就戚承光和他爹相依为命。戚承光这人喜佩衡璜,举手投足言行谈吐自有华光尽敛的淡雅风度,虽看着阴柔,性子里却不缺强势,大概便是如此缘故。
彼时还年幼的袁小棠震惊不多时便立即反应过来,板起脸严肃地纠正着口误。
“不对,叫爹。”
“娘。”
“我哪里像女的?叫爹!”
“娘。”
“乖儿子,叫不叫爹?”
“儿子。”
“……”
“……”
最后因被占了便宜而气得牙痒痒的袁小棠,趁着戚承光怠倦眯眼,便把那家伙的一头顺溜长发给编成了垂髫小儿的两颗发髻。
小有名气军功赫赫的少年将军,就这么头顶两只“包子”被一路拖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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