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尧山万思落罢,整个人像是被谁打了软绵绵的一拳,心口青肿魂不守舍。
“你怎能……犯下这等错事……”
他喃喃说着,似怨似叹,又似替袁小棠觉得不值。连那想要靠近少年的欲抬的手,也在此刻失了力气蔫蔫垂着,如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
“既错了,那就一错到底。”袁小棠生于袁笑之膝下,从小便被教导要有担当,此时将自己做的事一概认下,还双眸定定说着,“我不后悔。”
能得袁笑之如此相亲相近,他从来不曾奢想过。那人于他而言是不可除却的天光,除非天塌地陷,否则永生无法停止仰望。如同夸父逐日,饮鸩止渴。
石尧山眸色复杂地深深望了袁小棠一眼,目光又移到始终静立不语的袁笑之身上,良久躬身一拜,语意挣扎而凝重,“我老石虽不是文化人,可也知道你这是害了他。”
袁笑之凛须寒面,暗流涌深看上去没一丝动静。
倒是袁小棠急急替袁笑之辩解,跨步挡在了男人面前,“这不关爹的事!是我拉他下的泥潭!”
石尧山望着袁小棠,笑得有些苦涩。他还以为那人有意来寻回他,是真心想跟他一块过日子。可谁能料到呢?小兄弟最喜欢的,终究不是他。更遑论只喜欢他。
父子相亲,背离天命,受万夫所指,与世俗不容。为何要执意堕入其中,陷自己于不孝之地?
石尧山不明白。这辈子也无法明白。
他求的一直是平安喜乐的余生。不愿继任鬼街卷入错综复杂的迷云中是如此,努力打拼当上巡城校尉也是如此,对本不该动心的袁小棠日渐萌生情意更是如此。
他已经做好了亿万分的打算,只等那人愿意如梦中那般一步一步坚定朝他走来,哪怕不能一世独享哪怕非孩子生父也无悔。
那人最后还是来了。
可身后,还立着他爹。
那被誉为冷面金刀佛的乾阳指挥使。
不甘吗?妒恨吗?自惭形秽吗?
石尧山扪心自问,盯着袁笑之的目光越发幽如暗火。
如今的他没有官衔,也没有金山银山,只新承着百废待兴的鬼街,昼伏夜出万务操劳,哪什么抗衡得过那人?又如何比得过其他人?
他只是个常人,非众人青睐的乾阳之身。形貌只称得上魁梧硬朗,比起每每掷果盈车一袖香的段云花道常之流,亦是泯然众人普通到尘埃里。要想在小兄弟面前有更大优势,就必须加大自身的筹码。
思及此,石尧山似是终于下定了心。上前一步重重抱了抱袁小棠,面色微凝将少年搂得极紧。
“我会回来的。”他在那人颈间蹭着,鼻嗅一缕暗香,声音雄浑而低沉。
“你和你爹的事,我无法接受,但也绝不会因此松手。小兄弟,记得等我。”他摸着那人后背垂发,手指竟是一点点发颤,“我还有事要办,你定要等我。等我回来,我就娶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其他人要你也好,不要也罢,老子我就认定你了。”
他死死地箍着袁小棠,像是要将怀中人揉入体内,带着极重的力道。眼角噙着一滴不知为何而流的泪,最后沉沉湮灭于微闭的眸中,万籁无声。
袁小棠沉默地回抱着石尧山。他知道那是那人最大的容忍与让步,也是最难以回报的深情与交付。
“行啊,我等你。”
少年抬起头来,以笑代哭,眉梢微扬眼眸灼灼。
“石大壮,可要好好干啊!别让小爷等太晚。”
他说着,朝男人肩口捶了一拳头,就像曾经说说笑笑兄弟相称的意气时光。
石尧山笑得深切而意有所指,“等我回来,定有一份大礼献给你。”
那是他们鬼街深埋了几十年的秘密。他也是在那日从鬼老大手里接过天命之盘时,才知晓了其中诡秘烟云。
从前天机宫在明,鬼街在暗,一朝出事后却是天机宫消失于世间,只剩下不知从何而来的鬼街后来居上一骑绝尘。鬼老大与他说,当初天机宫为了躲避锋芒,用天命之盘改换了天机宫与鬼街的阴阳风水,从此化为鬼街不为人知的背面,彻底沉入了永不见天日的地宫中。
如今鬼街遭受重创,朝廷又查得紧,东山再起绝非易事。石尧山花楼那夜朦朦胧胧听见过花道常问袁小棠是否是天机宫传人,小兄弟当时失了神志道了真话。彼时他不曾留心在意,如今身处江湖漩涡中心才真正知晓宝库上可动荡江山称霸八方下可延年益寿富甲天下的重要性。朱见深为了找出那让他忌惮又觊觎了几十年的天机宝库,特意寻了个借口以火药之由轰炸鬼街,目及之处遍地狼藉。皇家之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江湖中蠢蠢欲动之辈亦是不在少数。闹剧到如今,也该歇场了。
石尧山寻思着不如就此破罐摔碎,把这宝库置回明面之上,左右只有天机宫传人才能开宝库,引得各方趋之若鹜寻机制衡,集火注意后鬼街也好重入地下休养生息,从此造为一道真真正正的黄泉之路。
自然,小兄弟天机宫传人的身份,他不会叫任何人知晓。若是有人泄露了出去,到时鬼街大业已成,纵横九州脉络成网,他相信自己会有能力保护得好想保护的人。
石尧山想着,大步赶了回去,心头因那个决定而越发热切。
那时的他没有料到因为一时之念,自己对大明江山还有风云江湖究竟产生了多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
石尧山回去后,给袁小棠写过几次信。知道花道常做的那一堆混账事后,还极其义愤填膺地对他口诛笔伐,叫袁小棠今后不必再见那只臭狐狸。少年除了袁笑之休沐日可偶尔出去走走,其他时间都被困在府内,百无聊赖,提笔也就给石尧山回了几封信。说花道常再那之后不曾来寻,该也是收了心回去和那红袖好好过日子了,缘分之事听天看命,他不希冀也不强求。
倒是那季鹰……袁小棠咬着笔杆迟疑再三,终是没将那家伙写入墨迹洇染的锦扎书信中。
季鹰当初与他表露心迹后,他再执拗还是消了些怨气。虽谈不上动容动心动情,但多多少少因着腹中孩儿默许了那人一次又一次的靠近。袁小棠告诉自己只是这样。只是因为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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