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虽然面对面,中间却拉开一米远的距离。宁澜无声地否定了他的提议,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说:“先给您一千,我会去店里问价格,多退少补。”
“不用。”隋懿着急拒绝,灵机一动道,“是粉丝送的,不是店里买的。”
宁澜想起那件衣服领口袖口都没有商标,便信了七八分,眉宇微蹙,开始犯难。
“等下次见面会,我会问她在哪里买,到时候你再赔给我。”隋懿撒谎撒得心慌,说完试探着问,“你看这样……好不好?”
宁澜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点头表示同意。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漂亮的眼睛,隋懿想帮他拂开,抬手的瞬间,忽然回想起上午宁澜在他亲密举动下的抗拒反应,握了握拳,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晚了,进去睡吧。”隋懿道。
三年多都等了,没必要急在这一刻。
小卖部在闭门两天后恢复营业。
时间的齿轮继续向前转动,一切与往常一样,仔细留意又有些微不同。
比如隔壁澡堂修屋檐剩下点材料,顺便帮小卖部也弄了个遮阳篷;比如铁门年久失修,刚跟修车行的大爷借来工具准备自己捣鼓,就发现门突然好了,开关顺滑,跟新的一样;再比如买苦瓜老板搭送一把韭菜,买半斤肉被多塞一斤排骨……
泉西街上邻里关系融洽,经常互帮互助,这样的幸事以前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这阵子如此频繁,几乎是刚遇上点麻烦,什么都还没做,就迎刃而解了。
这天下午,宁澜趁批发市场的送货员还没来,踩着自行车去五公里外的连锁超市买做章鱼小丸子需要的配料,日式照烧酱一瓶,沙拉酱一瓶,木鱼花、海苔碎各一袋,这些都是附近买不到的食材。
结账时,神秘的幸运女神再度降临——超市搞活动,凭购物小票参加抽奖,宁澜手伸进去随便抓一张,展开一看:电动车一辆。
以六十块不到的消费换到一台电动车,换做是别人做梦都能笑醒,然而宁澜却把这事跟之前一连串的匪夷所思的事联系起来,得出了一个令心中警铃大作的结论。
他没要那电动车,踩着自行车飞奔到家时,送货车已经停在门口。送货员还是经常合作的那个小哥,平时每次来都火急火燎地把货放在门口就走,这回不知道哪来的耐心,正把货一箱一箱往店里搬,已经搬进去的货在墙边码得整整齐齐,既不妨碍走路,也不影响美观。
宁澜当机立断地追出去,沿小卖部四周溜达一圈,把误入死巷的隋懿堵个正着。
隋懿似乎刚干完体力活,浑身大汗,头发也散开几缕在额前,一边衣袖挽到肩膀,露出整条结实的手臂,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即便累这样,都不曾把脸上的口罩拿开。
从前练舞累了,他也会这样把短袖拉到肩上散热。那时候,宁澜喜欢极了他流汗的样子,叫他不如穿背心好了,未等到他回答,忙又摇头说不行不行,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宁澜别开目光,问:“你在干什么?”
隋懿:“跑步,路过。”
“顺便帮送货小哥搬个货?”
“嗯。”
宁澜简直要被气笑,咧开嘴却弯不出笑容的弧度,冷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巷里没有别人,隋懿把口罩拉到下巴,露出三年多几乎没有变化的一张俊脸,薄唇轻启,道:“想你过得好。”
这个回答让宁澜懵了一会儿,不过须臾,眼神便重新恢复清明。
“我现在很好,”宁澜说,“麻烦你收起无聊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任何帮助。”
尤其是来自于你的。
隋懿很快收到一笔退回的钱。
姜婶为难道:“宁宁非要给我的,他有多倔你肯定知道,我都说了要不了这么多,他往我桌上一放就跑,追都追不上……”
宁澜的“斤斤计较”,没有人比隋懿体会更深。
晚上,隋懿给老师打电话。
老师佯装不满道:“找不到人诉苦,就想到我啦?”
隋懿躺在姜婶家租来的客房里的小床上,轻轻动一下就嘎吱作响。
他心中苦闷,无暇顾及条件简陋,把这通“咨询电话”当作救命稻草:“他不肯理我,不接受我的好意,我……我该怎么办?”
老师“啧”了一声:“你打错电话了,这得问你爸。”
隋懿这回没被逗笑,望着斑驳的天花板,眼中焦虑蔓延。
他曾在宁澜不在的三年了做了很多计划,该怎样对他好,怎样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可这些设想都以宁澜还在意他为前提,现在宁澜眼里没有他,不仅对他的所有补偿的行为都视若无睹,还想尽办法跟他撇清关系,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第一次感受到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手中,只能坐以待毙的的无力感。天知道这几天在暗处偷看宁澜时,他有多想把宁澜绑回去,让他整日待在自己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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