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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道扬镳

两人相交以来没少过斗嘴争执,可白玉堂每每只是爱撩拨展昭,觉得他气鼓鼓的样子比温雅笑靥还好看几分,忍不住反击时透出的狡黠神采更与平素稳重气度大不相同。展昭自然不知道他这层想法,却也隐隐觉得两个人磕磕绊绊倒比独行来得快活,每日里马头吵架马尾和的,转眼就又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了。

既为至交,自然是相信彼此品性的,如今白玉堂却大有骂他上赶着做官府鹰犬之意,显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积攒了好久的不满。

“好好好,白玉堂,原来你眼中我就是个走狗小人。”展昭急怒攻心之下胸口气血翻涌。之前他受伤后未及休养便连日赶路奔忙,这会儿动了大气不觉喉咙一腥,好容易才咽下那股铁锈味。

白玉堂见他脸色有异,这才发觉自己话重了,忙上前欲扶:“猫儿我何尝是这个意思,我是见你对包拯推崇有加,总怕你被那包黑子拐走。你平素是最宽厚不过的,忘远的难处,你也该体谅体谅才是。”世人皆道南侠温和好脾性,他却知展昭心中骄傲不容摧伤。

然而此番显然已经伤到了,他被展昭推开,下一刻便看到巨阙出鞘。持剑相向的人面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我今日偏要将证物交给包大人,你不服只管比个高低。”

“猫儿,别动武。”白玉堂急道,“你还有伤,我不会跟你打。”

“好,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莫再拦我。”展昭闻言更怒,这话听在耳里倒像轻蔑一般。他不想再看赵离惨痛模样,更不想再听白玉堂回护他的话语,心想若是白玉堂出手阻拦,自己现下这个样子必不能相抗,遂不顾胸腹间隐隐作痛,运起全部内力飞身向码头奔去。

“表哥!”“昭哥!”殷鸿盼儿惊叫着欲追,却被白玉堂拦住:“且慢,他尚未痊愈,若气急了再提一分内劲只怕要伤身。”

白玉堂心知自己出言太过了,虽然气恼展昭执拗,却是暗自后悔不迭。这下子把人气走了,要追又怕激得他伤身,不追又怕当真不可收拾。

“以展大哥的轻功,他要走,谁能留他?”赵离苦笑道,“罢了,父王多行不义,该当有这一天。”

“离哥,如今怎么才能保住你和大师兄?”殷鸿急切问道。

“最保险的唯有隐姓埋名一生藏匿了,可大哥的性子只怕不肯如此。”赵离敛眉踱步道,“如今我更担心的是,父王会铤而走险。若真做出逼宫夺位的事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了。”

赵离思及此处,下定决心似的从腰间掏出三枚龙形玉佩:“泽琰,拜托你一桩事,你和小五盼儿兵分三路,持此玉龙令牌去接管凤凰山、云台山、鸠山的死士营,向首领自称是雍王幕下的江湖人即可。若有王府来人去调,即斩不留。”

原来雍王阴养了三处死士,共计千人左右,当初展昭和白玉堂偶然发现的鸠山寨是其中最新的一个。雍王未免人多口杂暴露身份,只令各处首领教导众人以死效忠报答主子,却尚未透露主人名号,留待欲成大事之前再说,是以各处只用特制的玉龙为令。

那日雍王诛杀展昭和白玉堂未果,又逢赵奕下值回府后追问情由,才终于将种种排布告知亲子。谁知赵奕闻听父王野心后大惊失色,劝阻不成竟偷偷将玉龙令牌给了赵离让他带走,好歹牵制住父王一时,不要犯下抄家灭门的大罪。

白玉堂三人知道此时非同小可。交由皇上秉公问罪还有转圜余地,大不了把人劫出来浪迹天涯,若是动起刀兵可就不能估量死伤了。

“哥,既然怕雍王调兵,为何不让我们直接把人遣散?”盼儿问道。

“山上那么多徒众难保有脑筋直的,何况还有父王安排的首领在,你们孤身力薄闹出太大动静难免吃亏。”赵离说着,看白玉堂眉头挑了起来,忙补充道,“泽琰,你千万把人留着,要换取大哥无恙还需留下这个后手。”

接了令牌,白玉堂问道:“你而今有什么打算?”

“回王府,向父王母妃请罪。”赵离眉目低垂道,“是我坑了父王,或打或杀都听便吧。但最好能劝父王遣散死士,向皇上自首流风岛之事,说不定皇上为免担上弑兄的名声能饶他性命。”

“流风岛八十二口,当年双煞所杀更是不计其数,雍王担了这许多人命,还能安安心心活下去吗?”白玉堂淡淡地说。双煞和雍王夫妇皆是赵离至亲不假,他回护好友,却不认为他们的罪孽能减半分。

赵离面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事已至此,只盼父王能认清形势,让大哥尽快出逃。”

“离哥,我们看守着不让王府调兵,可若是官家真把王府端了,我们该如何行事?”殷鸿急切问道。

“若真如此,我恳求你们三位,”赵离一一看过他们,深深施礼,“千万不要现身,千万不要把自己卷入更深,不值得。”

三人赶至码头时船夫早已载着展昭驶走多时了,白玉堂只得放出陷空岛烟花信号,叫来人手载他们离岛,而后分头行动不提。

却说展昭急怒之下径直赶到松江府衙,见了包拯才觉一路内劲提得太猛,捂胸吐出一口血来。包拯和公孙策吓了一跳,他倒感觉好些了,遂交上两张手印,将一切情由详细叙来。

包拯当即决定启程返京,赶在雍王有任何行动之前告知圣上。临行前他最后一次提审马丹,此人见罪证如山终于不再坚持,却连连向包拯叩头,额间立时见血:“包大人既查出雍王,就请务必置他于死地,否则我妻儿性命不保。”

马丹落井下石竟又吐露雍王结党营私的许多细节,公孙策一一记了,让他签字画押。多了一份人证口供,包拯挺高兴,却忍不住讽道:“你倒是风向转得快。”

“我既无权贵荫蔽,又无圣眷庇护,哪一步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马丹颓然道,“若能有恃无恐,谁不想做个好官呢?”

押解着马丹一路疾驰返京,展昭仍同包拯公孙策一同坐在马车里,可夭夭却是形单影只地跟在旁边,大眼睛不时看向马车,纳闷踏云和他主人去了哪里。

展昭恹恹坐在马车内,闭眼欲将种种杂乱思绪清出脑海,却总制止不住白玉堂的音容笑貌浮现。白玉堂没少和自己争执打闹,却从未如此恶言伤人,或许这不是无心之失,而是他们从内里并不是一路人吧。

他们性情迥异,功夫路数不同,行事也各有各的风格,但展昭总能发现他们相像的地方,比如都喜欢桃花,都爱吃胭脂鲤鱼,都欣赏三曹的诗赋,都崇敬诸葛武侯。每发现一点,展昭就觉得和他又贴近了一分,心中暗暗欢喜。却原来,他们内心的原则大相径庭,想要守护的东西根本不一样。

“其实马丹治民理政颇有几分才干,否则松江府也难如此富庶。可叹他太想往上爬了,为了阿尊事贵不择手段,免不了挨一铡刀。”包拯叹道。

“他也是别无选择,王爷的势力不是他能相抗的。”展昭回味着马丹所言,心中十分堵得慌。他一个寒门子弟刚入官场的时候,或许也是抱着造福百姓的愿景吧,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罪行累累。

“他有苦衷,但并非别无选择。”公孙策抚在展昭的肩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这条路本就难走,但走歪走错也怨不得旁人,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

展昭看到他细长的丹凤眼中闪动着与那瘦弱容貌极不相称的坚定热忱,不觉庄重地点了点头,似乎懵懵懂懂,又似乎忽然了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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