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业闻讯赶来,很快用消火栓把刚刚窜起的火苗扑灭了。幸好灭火及时,并未造成多大损失,只是炉灶成了一片焦土,彻底不能用了。
吕铭浩唉声叹气地联系保险公司,自认倒霉。做完一切善后工作,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拉下脸,再次敲开了李树的房门,可怜兮兮道:“亲,借你家厨房生个火。”
第41章 第06章
和李树谈完的第二天, 吕铭浩又被台长叫去谈话。赵国栋翻来覆去就一个中心思想:“铭浩啊,我对你的期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你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啊。张晓雅这事也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你就忍辱负重一回,多担待嘛!”
得,话说到这地步,他吕铭浩要是再不识相, 大概就不是停薪留职这么简单了。
吕铭浩没再说什么,告了辞,闷闷不乐去跟拍张晓雅了。
经过一晚上的沉淀, 张晓雅这帖子越发大红大紫了,不仅在节目组的官方论坛评论破万,还被好事之人转载到微博和各大知名网站,挤入关键字热度排行榜。群众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很快吕铭浩的身家背景就被扒了出来,人人都知道他当年为了张晓雅和家里闹翻, 大学刚毕业就背景离乡,辛苦营生了。
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和张晓雅相识在大学校园。如同所有的烂俗的电视剧情节一样,他在图书馆对张晓雅一见钟情了。他骨子里又天生带有几分诗人的浪漫主义情怀, 每日里变足了花样讨张晓雅欢心。张晓雅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耐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给他出了难题,若他三天内能让学校后山的小花园开满鲜花, 就答应做他女朋友。那时正是凛冬,北京已经开始下雪,花园又没有梅树,哪里会有鲜花开放呢?吕铭浩冥思苦想,终于想到绝妙的办法。他在校园论坛发了张贴子,请好心的同学们出手相助,用他在超市买回的假花装点小花园,事成之后,每位仗义的同学可以在他这儿领两千块辛苦费。那时候的两千块已经是普通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吕铭浩因此在校内很是风光了一把。三日后天空飘着小雪,当张晓雅看到五颜六色的假花时简直哭笑不得,但又只能认输,答应了和他交往。
大学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吕铭浩的老家在苏北,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吕家祖上三代,出过将军,也出过大文豪,到吕铭浩父亲那辈,家里做起了航运生意,开辟了首条由国内通往远非的直线航道,短短五年,便集聚了相当可观的财富。这样的家庭背景在高知的张家看来简直是无可挑剔,张家父母非但没有阻止张晓雅和他的交往,反而极力搓合,凡事都站在他这边,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大三那年,家里突生变故。年迈的爷爷过世,临终放下遗言,要吕铭浩毕业后回苏北老家,继承祖业。年少轻狂的吕铭浩自然是不愿被禁锢在家族的桎梏里,他北上求学,就是一心要朝着更广阔的天空飞翔的,更何况张晓雅整日对他耳提面命,毕业后必须跟她回A市,在那里扎根发展。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吕铭浩横下心来,和家里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父亲是十足的孝子,为这事气得整整病了两个月,痊愈后第一件事就是断了吕铭浩所有的经济来源,原以为能逼着儿子妥协就范,却不料深爱着的张晓雅的吕铭浩固执且倔强,硬是生生断了和家里的联系。
大四开始吕铭浩四处打零工,帮同学写过毕业论文,跑过片场当临时演员,有时也在超市做促销。也就是从那时起,来自张家父母的闲言碎语渐渐多起来,那年春节张家破天荒没有邀请他去A市,他一个人窝在学校宿舍,看了一个礼拜的雪。
那时的吕铭浩还相信真爱,毕业之后仍然义无反顾随张晓雅来到A市。他在A市人生地不熟,认识的几个伯伯都碍于父亲的脸面不肯帮他,他四处求职,四处碰壁,后来还是牡丹花电视台当时的副台长赵国栋看不下去,在台里给他谋了个职位。那时台里规定严格,赵国栋后门开得不敢太明显,就让他按正常流程来面试,从最底层的实习生做起。
当时他工资一个月三千,自己要吃要住还要隔三差五给张晓雅买惊喜,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大约是张晓雅前两年被他宠得上了天,如今他手头拮据稍有殆慢,张晓雅就要大发脾气。渐渐地两人感情也就淡下来,不咸不淡地交往着。
两年后,吕铭浩终于有了些存款,索性付了首付贷款买下现在的房子,当时房价也不贵,他又刚升了职,做了一个午夜栏目的替补主持,张晓雅对未来的生活总算有了些盼头。
但张家父母却是对他越发不满意起来,话里话外都带着嫌弃的意思。最过份的一次是在他荣升正式主持之后,他请张晓雅和她父母吃饭,原本琢磨着把婚事提上日程,却不想张母开口就说:“不过一顿饭而已,也就是些哄小女孩儿的把戏罢了。我们张家在A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个抛头露面的小主持吃饭,没得让人看轻了去。这知道的说你是我们雅雅的男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雅雅养小白脸呢。”在他们眼里,但凡在综艺节目上露过脸的,就是小白脸。那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吕铭浩直到最后都没有提出结婚的事。
那之后张家俩老口极力鼓动女儿去相亲,张晓雅推脱几次,也就妥协了。再后来,她濒繁地和身家背景都不错的刘昭阳见面,直到吕铭浩发现她的不对劲,她才无奈地说出了真相。
俩人摊牌那天也是下着小雪,张晓雅哭花了精致的妆容。“铭浩,”她说,“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恨我都行,可是这辈子,我们注定不能走到最后了。我父母一直不同意,这你是知道的,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你的父母不同意,我的父母就同意吗?”吕铭浩一字一句,想起了当初父亲伤心决绝的模样。
张晓雅愣了一下,然后又哭起来:“所以我们才走到如今这般地步,不是吗?都是报应,罪有应得!”
报应吗?罪有应得吗?呵呵。吕铭浩冰冷地笑起来,漫天的雪花落在他脸上,竟是毫无知觉。
张晓雅又哭了一会,绝情地走了。吕铭浩站在马路中间,沐着雪,心痛得就像失去了全世界。现在他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人生的方向该朝着哪里呢?要回苏北吗?可事到如今,他拿什么脸回去?
吕铭浩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他的世界也会崩塌。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大脑都是空白的,恢复知觉后,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过去的人生清零,然后卷土重来,可这是不可能的,他最终只能在心里怨念着张晓雅的绝情,等待时间一层层将伤口覆盖。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段尘封的往事能静静地被时间淹没,再也不来打扰他。但显然,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他最终又被舆论推进了漩涡里。李树的帖子再度在他心里激起波澜,也许他仍旧是还爱着张晓雅的,也许又不是。他心里苦涩,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刻意走在所有工作人员后面,目光却不肯离开张晓雅。他看着张晓雅一如既往地和涂红绣闹矛盾,然后出门,今天她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坐地铁,这样如果运气好能挤到座位的话,她就可以再小睡半小时。
张晓雅在A市晚报做校对工作。她大学的梦想其实是进娱乐圈,但她父母不同意,总认为唱歌演戏低人一等,于是托关系将她安排进了报社,既是专业对口,又不用抛头露面让人看笑话。
但他们显然如意算盘打错了。越是不想让人在电视里笑话,就是越会被人在现实中嘲笑。张晓雅从走进报社大门开始就被人指指点点,且不说她和吕铭浩同框出镜在此,单是她那点糟心的婆媳关系都足以让人乐上好久了。
坐她对面的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那女生穿衣打扮还未脱去学校里沾染的稚气,说话行事也是赤-裸-裸的毫不客气。她刚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将手里的一卷晚报样板甩在张晓雅面前,指着上面标注的红圈说:“张姐,这里明明有个错别字,你怎么就没看见呢?这是晚上要出的报纸,已经定版了,现在改肯定来不及。科长因为这个被主任叫去训话了呢。你怎么搞的啊,明明是你犯的错,却要我来善后,你的工资又不分我,真是岂有此理!”
这姑娘敢在办公室如此和张晓雅说话,全仗着后台过硬。张晓雅也不和她计较,说了声对不起,低头瞄了眼那篇出错的文章。正是娱乐版块,标题是:博眼球!《脑医》主持和参加人奸-情满满?!其中“奸-情”的“奸”字错了,打成了“歼”,被人用红笔特别标注了出来,显得格外刺眼。
张晓雅的脸刷地红了。又听那姑娘揶揄道:“别不是有幸当了女主角,激动得连正经工作都忘了吧。”
第42章 第07章
张晓雅懒得和小女生见识, 站起来去倒水喝。
那小女生在镜头前吃了闷亏,又羞又恼,便丝毫不懂退让,步步紧逼张晓雅:“我才说两句你就走啦?就许你犯错还不许别人埋怨吗?说到底你张晓雅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主编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给安排的这个位子嘛。谁知道你们中间还有没有别的内情!”一个晚报的小主编她才不会放在眼里。这A市晚报是市里的重点单位,每个部门都有那么几个关系户,要想混得开, 明里暗里都得拼后台。她堂叔可是市文化局的领导,主编巴结还来不及呢。
她见张晓雅不理她,又说:“你怎么没反应啊, 跟个死人一样。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清高,你脚踏两条船的事现在全市都知道了。要我说,这还是只是曝光出来的,没曝光的, 还不知道有几条船呢!”
张晓雅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这姑娘到底是年轻,没经过人心险恶, 还以为社会跟在学校那会一样,利益分明呢。这小小的办公室其实人多嘴杂,背后的关系可谓盘根错节,明面上大家买她堂叔的面子, 对她客客气气的,可暗地里,保不齐哪个不起眼的同事就有竞争者的关系,等着她出大错抓到把柄, 拉她堂叔下台呢。张晓雅刚工作的时候也吃过暗亏,如今是历练出来了,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张晓雅默默叹了口气,接好水杯转身要走,那姑娘再次被无视,急了,用力拉了张晓雅一把。刚接的开水一洒,浇在那姑娘细嫩的手腕上。姑娘立即捂着手尖叫起来。“张晓雅,你故意的!”
“是你自己非要拉我的。”张晓雅无辜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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