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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想他了?”

罗生拔开腰上瓷瓶的塞子,一只通体乌黑的蜘蛛从瓶口爬出来,个头并不大,而八条腿显得长的过分,总体并不特别之处,只头顶上的眼睛是狰狞的红色,血的颜色。罗生拿手指把它接住。那东西识主,抱着罗生的手指闻了半天,确定是熟悉的味道,所以乖乖扒在指尖上。

罗生靠近卧榻,李敬存早已挽好衣袖露出来胳膊,罗生把蜘蛛放上去。

那黑蜘蛛自觉爬上去,想是饿的不久,在胳膊上来回找了好久,直至找到一块光滑无痕的肉,才一口咬了下去。

毒素淌进去,和伤口火辣辣的剧痛,李敬存猛然痉挛。

这畜生不通人性,再怎么尊贵的人在他面前只是鲜血的器皿,而且只有活人血与死人血的区别。

罗生已经无需压制住李敬存,他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疼痛,只是仍然免不了疼的抽气,而那一阵熬过之后就会产生幻觉,飘飘欲仙,产生一种迷幻的快乐。罗生静静看着李敬存脸上又露出那种癫狂的表情,仿佛他吞噬了天地之后对一派虚无而狂喜。

黑蜘蛛的肚子奇异的鼓起来,李敬存的整条胳膊已经呈现一种诡异的紫色,胳膊上的脉络从青色逐渐转为暗红。

罗生捏着蜘蛛的头从肉上撕下来,那蜘蛛还没喝够,恋恋不舍,被打扰后一瞬间释放大量毒素,迷幻的效果达到极致,而这时李敬存从幻觉里被强行拉出来,便立刻暴躁的反抗。第一次李敬存被从幻觉里拉出来的时候差点杀了罗生,而因为耽误了最佳的时机,蛛王注入的毒素过量差点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李敬存暴起卡住了罗生的脖子,这时候才看出他的力量来,罗生根本无法反抗,依旧死死的捏住蛛王的脑袋。两相僵持,蛛王终于从肉上被撕下来,被捏着脑袋把他塞回瓶子里,喝完血之后滚圆的肚子已经快要塞住瓶口,李敬存依旧卡着罗生的命门,罗生在窒息中从身上另一个瓶子里摸出一贴漆黑的膏药,挣扎着贴到李敬存的伤口上。

没多久,毒素造成的幻觉效果消散,李敬存眼中慢慢恢复清明,卡住罗生的手自然垂放下去。罗生在此过程中多有冒犯,退回床下去跪着,李敬存缓了一会儿,眼神直勾勾望着窗幔,而后翻过身去背对着罗生,自己拉上被子。

跪了一会儿,罗生听李敬存又恢复了那一股懒懒的态度,“下去吧。”

罗生起身,收拾起在地上乱放的棉袍和鞋履,放下帷幔,放下床幔,轻轻退了出去。

第15章 千古

巳时一刻,李守文下朝归来,上书房里几位大臣在等候议事,总管王太监过来传话说二殿下求见。

今日朝上吏部和工部又呛起来,皇帝碍于颜面又不能随便作色,因此心里怀着气。王太监看皇上没说什么,便让小太监去给二殿下通风报信,今日龙颜不悦,先在殿外候着,等会儿皇上开心了他再给皇上提。

李敬存因此在殿外等了一个时辰,王太监亲自来迎他时见他在雪地里站着便哀怨着他不爱惜身体。

李敬存对他极为客气,与他边走边聊,临进殿门口时说起上次皇上赐给他的千年人参还没用,他一时也用不上,等回去就差罗生给送过去。

王太监慈眉善目,推脱了两三下,便从善如流收下了,眼中精光闪烁。两人一个外表仁慈内里老谋深算,另一个对上极尽谄媚对下却阴鸷狠毒,彼此互惠互利,一丘之貉。

殿内一派清明,几位大臣已经退下去了。李守文靠在椅背上,合着眼皮,小太监殷勤的在捶背,李敬存又等了一会儿。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守文休息够了睁开眼,拂手屏退了所有人。

李敬存十分恭敬,他面孔刀削斧劈一般深刻凌厉,天然带着反骨,行事也邪佞阴毒,但极爱装模作样,谁都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偏偏他有时非要装出一副棉羊样来。

伪善这一点和李守文是如此的相像,只是李守文还要爱惜他明君的颜面,而李敬存却毫不在乎,恣意妄为,然而虎狼之心却是一模一样,以至于父子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敌对关系。

李守文把玩着手里的镇纸,从桌案后边慢慢踱出来,“我听你母妃说,你最近又出去了?”

李敬存恭谨道:“去秦岭一道游历了一趟,最近又梦到那里了。”

“终南山一带么?”

李敬存回道:“是。”

“高祖一统天下时,大规模禁止修仙问道,你知道是为何?”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当年兖朝刚立,百废待兴,高祖深知前朝修仙问道大盛以致民生凋敝,所以即位后立即下令将修仙问道之事列为第一禁,此举成效显著,二十年后百姓富足,人民安居乐业,因此道术为禁添入兖朝立法。”

皇帝问道:“那这鬼神之事你信么?”

李敬存略一思忖,“不信。”

“那济南府请邪神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怎么解释?”

李敬存不知道这次他伪善的父皇又知道了多少,只能沉默。

皇帝又说:“有一则逸闻,说高祖当年落魄少年时,流落于终南山,一日遇到一得道仙子,与仙子渐生情愫,而仙子一心向道,高祖求而不得,即为后便一怒之下禁了道术。”皇帝说完这故事叹了口气。

李敬存想起梦里终南山大雾弥漫,摇摇晃晃影影绰绰,一块饱经风霜的石碑无数次从眼前闪过,蜿蜒的裂纹横过石碑上的铭文,大雾散尽,那残破的两个刻字是——“终南”!

“这不是坊间戏文里写的么?叫恨逢春的一折戏文,流传已久了。”

李守文笑的意味深长:“有时候真相就喜欢裹在流言里,同样,自以为瞒天过海,可一点一点的流言拼凑出来,就能拼出事情的大概,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李守文慢慢走到自己的二儿子旁边,仔细瞧这二儿子,有虎狼之貌,却一直装个病怏怏的绵羊样子,像个没睡醒的狮子,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折腾,可要真是被惹醒了,便要跃起来一口把人吞了。

还真是,凶猛残暴的有些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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