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流在杨七的一周,像是孙悟空一样,拿豁口游方给杨七画了一个整圈,非常圆的一个圈,完美的圆,远不是杨七那随便两刀画出来的圆所能比拟的。
然后他非常冷静的,拿游方的薄刃,在自己手腕上豁开了一道血口,血瞬间涌出来,沈长流脸色瞬间惨白,他坚持着,给杨七的身上,撒满了血。
沈长流摸了摸杨七俊美的脸,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来生来世,都与你共结连理,但这辈子,我就先走了。”
沈长流自言自语道:“论祭剑,你们谁能敌得过道家祖师终南山呢。”
沈长流离开杨七身边,找了一处空地坐下,指尖拂过游方剑身下一刻忽然攥紧剑身,鲜血从他指缝里涌出来,游方在疯狂跳动,被沈长流死死制住,整个剑身上的血开始自发游走,直至涂满整个剑身,接着,鲜血瞬间被游方吸干,剑身开始析出一层白霜,愈来愈厚,愈来愈厚,直至成冰。
沈长流维持着抓剑的姿势,对着昏迷的杨七,抱着膝盖睡着了,与当时杨七守在他门口的姿势,一模一样。
晴朗天空不知为何又重新阴云密布,飘起雪花来,纷纷扬扬。
四周慢慢开始结冰,沈长流已经化为冰柱,以他为中心,冰层像是有生命一般,绕过那个圆圈,自发往前扩散,速度很快,那些新赶来的蜘蛛躲过了被爆浆的命运,却迎来了无可闪避的冰层。
杨七躺在圈中,安然沉睡。
荒野瞬间变成冰原,丝毫没有停止入侵的趋势,侵入村落,眨眼爬上一条黑狗的四肢,将他抬腿离开的姿势永远定格。农户剁开砧板上的鸭子,举刀的手顿时停在了那里,而冰原还在继续蔓延……
直到沈长流的最后一滴血被游方耗干。
一只麻雀凝固在枝头,有位白衣人从林中漫步而出,看见这只鸟时,稍作停留,以手抚过。被冻住的麻雀,动了动黑溜溜的眼球,亲昵地蹭了蹭这人的指尖,飞走了。
白衣人有惊世容貌,出尘之姿,银发委地,像是偶然落到凡间的谪仙。在他面前,一向艳压群芳的沈长流都矮了三分,仿佛祸乱人间的妖孽。
正是沈长流的师父,终南山的掌门,易回。
他走到凝在冰里的沈长流面前,手指点在他眉心。
仿佛春天冰雪融化,那些冰刚开始是如何漫上沈长流,逐渐裹住他全身,现在就如何退回去,先是那张冰雪般的脸,接着是上半身,随后所有的冰全都退下来,沈长流手中还抓着那柄长剑。
不光是沈长流,冰原同样沿着蔓延的路逐渐融化,水渗进土里,将血红色也冲进土地,仿佛万物复苏,遥远天边传来布谷鸟的声音。
黑狗又欢腾着跳开了,妇人手中的菜刀也落下来,仿佛被冻住是不曾发生过的事,那些蜘蛛仿佛做了一场离奇大梦,现在如梦初醒,四散着往草丛和石底下爬。明明冬天这么冷,他们怎么会出来了呢?
一只黑色蜘蛛静静蜷缩在一具尸体的衣服里,感到万物又重回生机,它动了动它的触须,发出嘶鸣,想要重新召唤那些蜘蛛。
忽然,一柄长剑刺破疾风,透过重重衣料阻碍,准确无误的扎进了他的肚子里。
黑蜘蛛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地放下触须,死了。
易回望着那柄剑处,面无表情。
兖都,栎邑,东宫
李敬存突然一阵痉挛,在屋外的罗生惶惶然破门而入,青瓷瓶内的雌蛛狂躁,两人相视,罗生轻声说:“罗城死了。”
李敬存喘着气说:“雄蛛,也死了。”
雄蛛一死,雌蛛相随,李敬存作为宿主,同样命不久矣。
罗生扑通一声跪下。
李敬存却任何责罚,甚至没有发怒。
他抓紧了手边桌子坐起来,嘶哑道:“快!去皇宫!”
李守文脖子上被缠上白绫时,也不见多惶恐,反而是被李敬存冲进皇宫时那股狰狞劲儿给吓了一跳。
王公公体贴道:“皇上,先给您缠的松一些,您还有什么话要讲的,往黄泉下还有什么东西想要带的,你都说说,老奴给您记下,等您走了好操办。”
李守文笑得开怀,“还是你体谅我,不过,我没什么东西要带,就想着翎枋随着我下去就好了。”
李敬存看了一眼翎枋,她还坐在琴旁,依旧是在兰苑勾魂夺魄的模样。
“你想陪他下去么?不想就说,我给你做主。”
翎枋摇头。
李敬存说:“那就不能了,她是我的人。”
李守文遗憾,叹息,“那临行前,再给我弹一曲吧。”
翎枋弹了一首曲子,唱出来,“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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