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尝试着修了一下车, 除了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机油,车还是毫无动静,修不起来, 打电话找人把车拖走。
费了一番周折才回到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小雨已经睡觉了, 何笠阳可睡不着,他身心俱疲,但是睡不着, 于是去厨房拿了一瓶酒,自斟自饮。
没开灯。
黑猫跳上茶几,坐下,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在光线幽暗的空间里仿佛发出荧荧的绿光。
何笠阳喝醉了,醉醺醺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由地想,陈恪青在他们要签离婚协议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这样喝酒的吗?那么多年了,陈恪青到底在想些什么?陈恪青到底有没有爱过他,还是只是把他当成一种习惯。
这是他的人生,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呢?
何笠阳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没人能回答他。
黑猫盯着他,忽然说:“你想要什么?”
何笠阳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接着意识到似乎并不是他的幻觉,被吓得直接打了个寒颤,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黑猫。
黑猫问他:“他用十年寿命和我换了三十天,你要用什么和我换?你想换什么?”
——何笠阳记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了,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那应当是在夏天,周围的空气被烤得犹如流油般扭曲,他在一间老平房里,立式的电风扇在摇头,但他听不见一点声音,到处都没有人。
这里是哪里?
他想找个人。
何笠阳推开门来到院子里,他看到那棵大树,走过去,有个小男孩蹲在大树旁边好像正在做什么。何笠阳皱着眉看他,辨认了一会儿,迟疑着试探地问:“陈恪青?”
小陈恪青回过头,树上刻着“ +陈恪青=一辈子的好朋友”,空着一个地方,陈恪青笑着跑过去拉着他的手,那小刀塞到他的手里,说:“阳阳,把你的名字也刻上去。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何笠阳“哦”了一声,他正准备刻,但是他突然陷入了疑惑之中:不对啊,我该刻什么名字呢?我是谁?阳阳,哪个阳阳?
何笠阳转头问陈恪青:“我该刻哪个名字呢?”
陈恪青笑说:“你傻不傻啊?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吗?你是阳阳啊,林向阳。”
何笠阳下不了手,眉头紧皱,脑袋发疼:“不,我不是‘何笠阳’吗?”
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击了他,他痛得抱着头,蹲下来,手上拿着的小刀也掉在了地上。
何笠阳闭上眼睛,再睁开,周围的光线变得低暗,他看到那把小刀就掉在不远处,但好像旁边有什么东西,他定睛一看,看清楚了,那是……一片血泊。
一个男人倒在血泊中,太真实了。
何笠阳一时间就吓得僵在原地,过了片刻,他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悚然而惊,差点以为就是自己,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同之处,不,不是他,但和他有五六分肖似。
他抬起头,看到陈恪青站在尸体的另一边,浑身发抖,望着他,他们之间大概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天堑般遥不可及。
恐惧和困惑交织在心头。
“陈恪青……”何笠阳对陈恪青说,他想要绕开尸体,刚移动了一步。
脚踝突然被抓住了。
何笠阳低头,看到那个男人费劲儿地抬起头,他满脸是血,尝试着说话,喉咙底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声响,艰难地嘶哑地吐出几个字:“阳阳……救救爸爸……”
何笠阳跌坐在地上,陈恪青突然冲过来,虽然也在发抖,但还是踢开了那只血手,拉着他逃出去。
他们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在一个水龙头旁边,陈恪青拉着他的手用水冲,他这才发现不仅是陈恪青满身是血,他自己也满身是血。
他从未见过陈恪青感情表现如此外露的模样,他哭着说:“对不起,阳阳,对不起……”
何笠阳听见自己嘴巴里蹦出了一句:“他死了吗?”
陈恪青的嘴唇都在颤抖,说:“死了。”
何笠阳被闹钟从梦里叫醒,头脑昏沉,发现自己就在沙发上躺了一晚上,睡得腰酸背痛,一身的汗臭酒臭。
但时间还算早,他先洗了个澡,还是觉得困倦,量了个体温,37.6摄氏度,有点低烧,但不碍事,他从家里的医药箱随便找了点药吃了。然后把小雨叫起来,做早饭,送孩子去学校。
送别小雨之后,何笠阳在学校门口被人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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