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那位干部准备再做做思想工作。洪义打断了他,说:“请放心,我们知道这是任务,也明白自己的职责。狙击手的狙击镜里只有目标!”
最后一句话,洪义是看着成才说的,成才听后没有说话,只向洪义微微点了点头。
和武警部队会合后,武警的带队干部向洪义和成才介绍了当前的情况:武警的阵势其实似松实紧,他们一边喊话一边缓慢地推进,现在已经把目标藏身的范围压缩到一小片山地。
因为天色将晚,怕入夜后抓捕更加困难,所以研究过地形之后,狙击方案很快就确定下来。洪义和成才趁着新一轮喊话开始,悄悄地向选定的狙击点位潜去。
成才在树上稳住身子,开始用狙击镜仔细搜索,另一个方向的洪义也在一块山石后展开了同样的搜索。良久,耳机里传出洪义冷静的声音:“发现目标。”
洪义所报的方位从成才的角度看不到,成才因此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想到洪义,他的心又一紧。好在现场指挥随后传来的指令是让他们继续待命。
这时几个向这边赶来的人影进入了成才的视野,成才注意到他们中的一个不是武警,而是陆军上尉。他们走到警戒线前,武警拦住了上尉,看起来似乎是在劝说,可那上尉甩开劝阻他的人大步跨进了那片危险区,他的大嗓门隔着老远还传进了成才的耳朵:“怕啥子?老子要是带出了敢向我开枪的兵,吃枪子老子也认了!”
那上尉大步流星地走到山坡下,叉着腰站住了,叫着目标的名字喊起来,或者说吼起来:“×××,你当兵的时候是好样的,不当兵的时候也不能尿了!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做缩头乌龟没得用。今天你要是自己站出来,以后我还当你是我的兵;你要是不出来,以后你和我们一连就没得半毛钱关系!”
这番话喊过之后好一阵静,一时间山上山下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然后一个人影从一片灌木杂草中站起来,颤颤地叫了声:“连长——”
成才的枪口职业性地第一时间锁定了目标,他的耳朵还再敏感不过地捕捉到风中飘来的远处的枪栓声。而洪义的声音飞快地响起:“目标未见携有武器!重复一遍:目标未见携有武器!”于是现场指挥也迅速地下令不准开枪。
成才再次松了口气。这时那连长已经上去勾着目标的脖子把他带下山来,成才百感交集地看着那个曾经的士兵,狙击镜里那张憔悴的面孔上胡子拉碴。他们从成才前方经过时,成才隐隐听到了几句带着哭腔的话语:“……工钱拖了又拖,我弟弟的学费一直交不上,我妈的药费也没着落……”
成才默默地在狙击镜里注视着他们走向等在一旁的警察。当一副手铐铐上那双也握过枪的手时,成才闭上了眼睛。
收队的时候,一个武警干部对随队的警察感叹道:“幸亏他没拿那支枪,抢枪可是重罪。听说他老部队准备为他求情,现在顶多判个伤人罪吧?”那警察叹气说:“从他身上搜不到枪就得到其他地方搜,这回麻烦大了。我倒宁愿是他拿走了那把枪……”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背后一阵森冷。他赶紧回头一看,只见洪义正拉着成才转过身去。
回到基地时已经半夜了。因为心里挂着成才,所以吴哲睡得并不安稳,成才进门的动作虽然已经尽可能地轻,但吴哲还是马上醒来并关切地向成才询问。成才简短地告诉吴哲事件已经和平解决,然后进了浴室。
今天的任务其实比老A平时的训练还轻松,但成才却觉得身心俱疲。他站在花洒下伸手去拿洗发水,目光正好扫过吴哲放在浴室架上的瓶瓶罐罐。
成才的洗护用品很简单,就是一瓶洗发水再加一块香皂。许三多就更简单,要不是成才看不下去,买了一瓶洗发水送给他,他能用一块部队发的肥皂从头洗到脚。和他们相比,吴哲实在可以算得上奢侈,他的个人用品是全队最多的,不但有洗发护发产品、洁面洁体产品、剃须系列产品,甚至还有护肤品和古龙水。好些产品成才都是在吴哲这里第一次见到,有些牌子成才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这些东西每一样都价格不菲。吴哲倒是很大方地一直叫成才随便用,不过成才都借口用不惯而谢绝了。
以前成才看到吴哲这堆瓶瓶罐罐时最多只是想,大硕士就是不一样;但今天成才却突然想到,那个退伍兵肯定没有用过这些东西。
蒸腾的水汽中,成才想起了以前钢七连的那些战友,成才后来悄悄打听到他们中的好些人退伍后都去打工了;想起了故乡的那些小伙伴,他从父亲那里知道了他们外出打工的遭遇;成才甚至还想起了演习时被自己“击毙”的那个班长,不知他后来有没有因此退伍……
热水迎面洒下,打在成才脸上,打得他的眼睛鼻子一阵酸涩。虽然成才今天始终一枪未发,但他却觉得自己心上好像被射穿了一个大洞。
成才想,他和吴哲,终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七十三
洪义知道袁朗让自己带成才出任务的目的是让成才积累经验,所以到办公室来交任务报告的时候,他也向袁朗详细地汇报了成才昨天的反应。
袁朗想了想,让洪义去把成才叫来。洪义走后,刚才一直没说话的齐桓低声骂了句:“我×!”袁朗阴着脸提醒他:“文明用语。”齐桓黑着脸顶了句:“屁的文明用语!”袁朗拉下脸正想训齐桓几句,门敲响了,原来是成才来了。
袁朗口气很正式地问:“成才,昨天任务执行的情况怎么样?”
成才立正了回答:“我们坚决执行了现场指挥员的命令,事件最终和平解决。”
袁朗继续问:“你对这次任务有什么想法?”
成才流利地回答:“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袁朗微微眯了眼盯着办公桌前军姿挺拔的成才:“成才,我问的不是军人的天职,而是你的想法。”
成才毫不退缩地迎着袁朗的目光:“我的想法就是——狙击手的狙击镜里只有目标!”
袁朗和成才对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好。”
成才出去后,袁朗的姿势一下子放松下来,又伸手去抓烟盒。齐桓看他那样子也跟着松了口气,说:“现在放心了?”袁朗扫了齐桓一眼,淡淡地说:“你还看不出来?成才一绷起来就说明他不是想通了而是暂时不去想。”
齐桓皱了皱眉:“这种事咱们谁遇上心里都不会好受。狙击手最怕的就是心不定,成才平时就心事重,我怕他有情绪。”
可袁朗吐了口烟倒笑了:“不要紧,能把想不通的事暂时放开也是一种办法。成才这人就算心里有再多心事,脚步也不会停。这样也好——山腰看不清的景色等走上了山顶说不定就看清了。”
“对,”齐桓也笑了:“我忘了你对下榕树的兵特别有信心。”
“不,”袁朗温和地说:“应该说我对你们都特别有信心。”
齐桓笑着伸手去拿烟,但眼睛瞟过窗外之后他又把烟盒放下了。袁朗不动声色,等齐桓走出办公室后才踱到窗前往下看,果然看到齐桓正走向站在花坛边出神的成才。
齐桓走到成才身边说:“花都谢了,还有啥好看的?”成才笑笑,抬手指点说:“你看,那几棵山茶的花苞又长大了一点。吴哲说这些山茶的品种不一样,但年后肯定都会开花。还有边上这一圈迎春花,吴哲说要是今年开得好,明年他就在咱们宿舍楼前的花坛也插一圈。上次我和吴哲去花市,吴哲向老板预订了几盆雪柳,现在大概也该到货了。吴哲说雪柳又叫‘珍珠花’……”
“好了好了,”齐桓忍不住打断了成才:“你们下榕树的兵怎么都这样,天天‘吴哲说’、‘吴哲说’?”
成才愣了一下,不吭声了。齐桓抓抓头,盯着冬日萧瑟的花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成才,我不是说锄头有什么不好,但他那个怀疑精神实在太多了点,这个你可别学他。你来队里的时间还短,出的任务也不多,以前那些任务按规定也不能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队长和我都出过一些我们也不愿出的任务,有些任务我们不能往深里想。队长以前对我说过——‘与其怀疑,不如相信’,所以,成才,”齐桓扭过脸来冲成才笑了笑,“现在如果我遇到什么解不开的迷惑,我会相信那些我刚入伍时相信过的东西。”
成才看了齐桓几眼,突然笑起来:“行了菜刀,别担心我。我知道自己是老A,是狙击手,狙击手的狙击镜里是只有目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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