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看着娘跪在身边,握住了自己的手,那双不再年轻的手充满炙热,朝着老爷深深磕了一个头:
“老爷,浩儿还是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孩子??慈母多败儿!他都二十有三了!纳了多少房妾室,还出这等岔子!”
老爷接了玉佩,满说的的确不错,他握着那玉佩狠狠地掷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玉佩应声而裂,碎成三块。
“非要把我逼死,你们一个个才甘心吗!孽障!”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你们这一群混账!”
老爷只觉疲乏得紧,耳边充斥着六夫人的叫声,头疼欲裂,刚要开口问稳婆什么时候到,便看见丫鬟领着一个稳婆进了门,那稳婆身上俱是风雨,撑着一把伞急急忙忙从府外赶来,老爷也无暇分心,再也不顾这一室的荒唐,走离大厅,随着稳婆奔向后院,只顾着那新生儿的到来。
16
“这样?你满意了?”
二少爷泄愤地拽起了满的衣领,看着他波澜不惊的面庞,内心的愤怒无限放大,“哈哈哈哈,大哥果然厉害,我敌不过你,我输了。”
满清楚,不是他赢,他们两个人,两败俱伤,所有人,都输了。
二少爷抓着他衣领的手颓败地捶下,喃喃自语地在说些什么,满倒是跌跌盼盼从地上爬起,也不知林戟在何处,在厅堂里到处寻找,一下不小心碰到了侧边的桌椅,一个踉跄就跌了下来,他也不恼,继续匍匐前行爬动,循着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终是抚到了林戟的手。
他抓着那手来到脸侧,轻轻地摩挲,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林戟的手背上,他哑着声音:“阿戟,别睡,阿戟,和我说说话。”
二少爷却是疯了似的踹了那桌椅,把几把椅子拎起又摔下,二姨娘看儿子如此癫狂的样子也失了神,急急要冲上去阻拦,没想到也被二少爷推倒在地,他怒吼:“我有什么不如你!我只是做错了一次就再也无法回头!你呢!你连和奴隶厮混爹都能原谅你!”
“凭什么!凭什么!”
“下贱东西!”
二少爷拎了一个花瓶就要往满的身上砸去,而一直昏迷的林戟一下醒了,他下意识就爬起身来一把将满抱入怀中,生生承受了这么一击,花瓶砸在皮肉上碎成瓷片,散了一地。
满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花瓶碎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戟抱着他,低哼一声,口中漾出一股甜腥。
“阿戟!阿戟!”
满剧烈地晃着他的身子,林戟却把他搂得更紧,头靠在他的颈脖间,恢复了以往声线,轻的如一片羽毛:
“阿满,我没事。”
“你怎么会没事。”
满急的用手去擦林戟脸上的血,他口中也涌出不少血,越擦越多,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那粘稠的血散发腐烂气味,流逝的血恍如不断消减的生命,他失控般大叫:“来人!给我去找大夫!”
“谁敢去!”
二少爷突然也一吼,所有随从一下不知该听谁的。
“我看你是疯了!”
“你还嫌云儿的事情还不够大!这丞相府要是再出一条人命,你我,包括父亲,所有人,都是阶下囚!”
“现在,所有人,给我去找大夫!”
二少爷愣住,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反驳。
所有随从听见满强硬的命令也不敢不从,鱼贯而出地出了府门。
林戟还是搂着满,满在他怀里,两只手颤动着捧起他的脸,冰凉的唇颤巍巍地贴上他的脸,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念念:“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阿戟。”
“老爷,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苍老的男人眼前一花,他几乎要站不稳,他抓着身侧的红柱,屋内的六夫人还在激烈地叫喊,他思忖了许久,稳婆急急催促,他只好咬了咬牙:“保孩子。”
雨势越来越大,天边惊雷阵阵轰鸣,忽然一道雷闪过头顶,几乎照亮整个丞相府犹如白昼,那屋内的叫喊声也终是停止,稳婆从屋内出来,抱着一个孩子,脸上说不出的悲哀,老爷还未接过这孩子,一下便朝后倒了几步晕了过去,身旁一大堆随从都老爷老爷地叫着,他却没有睁开眼睛。
六姨娘走了,孩子也没保住,整个丞相府弥漫着沉郁的氛围,可老爷仍旧要强打精神上朝,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冲淡了对大儿子、二儿子的恨铁不成钢,下了朝,反而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一整日,谁也不准去,连最受宠爱的七少爷也不给进屋。
林戟躺在床上睁开了双眼,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的伤也未痊愈,虽说都是皮外伤,看起来也分外骇人,他侧首就看见满趴在桌上,睡得极为沉稳,只是眼下青黑一片,想必是没有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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