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在这座繁华的都城中度过的,那些记忆大多十分苦闷,不值一提,唯有少数称得上甘甜的,却也在他一身落魄地离开那里后,变得不敢碰触。
左翎羽见他惊诧,一下皱了眉:“我阿姊的婚礼啊,你难道不去?”
他一双虎目圆睁着,眼角微微上翘,很有种“你敢不去我就和你绝交”的架势。
“父亲和兄长会去的吧,我想在家里陪我娘。”莲艾转开眼,的确不是很想去。
左翎雪原本初春就要嫁进雍王府,奈何天子突然崩殂打乱了所有计划,婚期便拖了一拖,改到了秋天。
左翎羽见他不肯去,噘着嘴有些不开心:“我还想与你一道去的呢,同你父兄一路有什么意思,他们都正儿八经的,一点不好玩。”
莲艾心说难道他就很不正经吗?
左翎羽这人虽然虎了些,却没有坏心,结交起来不费心思,莲艾还是很拿他当朋友的。见对方不悦,他刚要安抚几句,左翎羽这小子就跟变脸一样,忽然又喜笑颜开的,叫他摸不着头脑。
“对了,我先前在集市听到个事儿,觉得特别有意思,我说给你听听吧!”
莲艾坐坐好,道:“嗯,你说。”
左翎羽站起身,跟个说书先生一样,伸直了两指,侃侃而谈:“当今朝堂二分,一为摄政王甘焉……”他忽地俏皮的转换回自己的语气,“也就是我姐夫。”说完又恢复成一本正经的声音,“二为上将军步年。两人互相角力,从大事挣到小事,没有他们挣不了的。就说前阵子,中州刺史病死了,这九州刺史位置突然空出来一个,两人就又挣上了!”
天下九州,刺史位置和其重要,得一州就多一份助力,想也知道这两人不会轻易罢休。
“谁推荐的都不能说服对方,两人就找代丞相决断,可代丞相只是个代丞相啊,他不想得罪任何一人,就想出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主意,你绝对猜不到!”左翎羽说着眉毛飞扬,心情瞧着极好的样子。
“是什么?”莲艾有些紧张地问。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两匹快马,摄政王和上将军推选的人,同时从京城出发,谁先到中州,谁就是新任中州刺史。”左翎羽做了个掐指一算的动作,“算算时间,两人从京城赶过来,也快到了。”
摄政王得到了许多江湖势力的支持,其中之最,当然要属他的岳家莫属。而赫连家身为左家姻亲,自是不可或缺的忠实盟友。
这次夺得是中州刺史,赫连家偏偏又在中州,如何能不为摄政王出力?
莲艾脸色不好地霍地站起,吓了左翎羽一跳。
“你怎么了,小艾?”
莲艾眼睫不住颤抖,心头纷乱:“我……”
忽然,门外一名丫鬟快步进来,神色焦急地对莲艾道:“不好了二公子,老爷在外不慎坠马,受了重伤,这会儿被抬了回来,夫人叫你赶紧过去!”
莲艾闻言脸色苍白,匆匆忙忙就往院外跑,连身后左翎羽都来不及招呼。
赫连老爷伤在腿上,莲艾去看他的时候,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腿伤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人还昏沉着。
赫连夫人眼眶通红,不住拿手帕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怎么这样不小心……”叫莲艾看了十分心疼。
赫连夫人生性柔弱,被丈夫和儿子保护的很好,不会往歪处想,莲艾却不同。
“大哥,你过来一下。”他朝赫连秋风打了个招呼,将他叫到外间僻静处。
赫连秋风是与赫连老爷一同回来的,这会儿连衣服都没换,还是外边一身,瞧着有些风尘仆仆,脸色也稍显难看。
这两日莲艾没见他们,以为和往常一样,两人在忙生意上的事,如今一看,恐怕是在忙刺史人选的事了。
“怎么了?”赫连秋风眉宇透着焦灼,语气却很温和。
“大哥,父亲的伤真的是从马上掉下来造成的吗?”莲艾一点迂回也不讲,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赫连秋风闻言脸色控制不住地一变,态度颇为强硬道:“这件事你不要管。”
这是莲艾成为赫连艾以来,与对方最不容置疑的一次对话,赫连秋风不要说让他插手,就是连谈论也不想多谈。
和莲艾仍不放弃,步步紧逼:“新任中州刺史是谁的人?你们做了什么?”
赫连秋风彻底冷了脸,刚要训斥,在触到莲艾满怀忧虑的双眼时,又是一顿,片刻后长长叹一口气。
他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小弟,你只要开开心心生活下去就好,其他事不是你该操心的。”说罢摸了摸莲艾的发顶,转身回了里间,安慰自己母亲去了。
莲艾站在原地,渐渐攥紧了拳头。
赫连秋风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其实什么都已从他的言行举止中表露出来了。
第二天,左翎羽去逛集市,莲艾谎称自己也想去逛逛,跟着一道去了,半道却独自去了刺史府。
刺史府匾额上挂着喜庆的红绸花,地上还有放过炮仗的痕迹,府门前看热闹的人甚至还没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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