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事,弓手今日会将他逮捕。”姒昊安抚虞苏,他心里有愧意,他没告诉虞苏自己的身世。
“太好了。”虞苏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他眉眼舒展,嘴角微扬。
“苏。”
“嗯?”
“多谢你昨夜照顾我。”
虞苏还是第一次听到姒昊的道谢,不过让他害羞的是,他想起昨夜两人同卧一榻的情景,当时真不觉得什么,一心只想减轻姒昊的伤痛。
两人在屋中相伴,屋外任铭和牧正正在讨论他们,任铭着急说:“得让他赶紧离去,他这是打哪冒出来?”牧正平淡说:“他是东陶的小舅子,和吉蒿是好朋友。”
“也不是说他不能交友,万一这个虞人给说出去呢?”任铭想你还想不想保护任君的外甥啦。
“这事由吉蒿决定,你我无法左右。”牧正打算顺其自然,姒昊来角山,受他庇护,但不是他的囚犯。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任铭摇了摇头,他对姒昊和虞苏都了解很少,若不他也会像牧正这般淡定。
屋中,虞苏脸红,低头,想着昨夜之事,壶推开门进来,又见这两个小年轻凑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投眼这个温雅少年,壶告诉他:“伙房里的饭煮好了,你先去吃,再盛一些过来,喂吉蒿。”
自从虞苏到来,壶省去了好多事,他自然挺乐意有人代劳。
“好。”虞苏起身,拿起碗箸,跟壶出去。
姒昊目送虞苏身影离去,想着昨夜之事,他摸了摸自己右肩,醒来时,有些酸麻,因为虞苏枕它半夜。虞苏那一声声温柔极致的安抚,他贴靠过来的气息,让姒昊眷念。
来角山之前,何曾想过会遇到一个人,在痛苦之中,给予自己这样一份温情。
壶带着虞苏来到营地的伙房,让伙夫给虞苏饭菜吃,并吩咐以后伤者的饭由虞苏带去,他就不带了。角山营地士兵不少,壶总是等他们吃过一波才来,这时倒还寂静。虞苏跟在壶身边,和壶吃着一样的食物,壶见虞苏礼貌,安静,待他颇为照顾。
壶吃饱离去,虞苏去找伙夫,伙夫制作给姒昊的食物,是一钵肉羹还有一碗蒸饭,虞苏用食盒装。
姒昊无疑开了小灶,虞苏想可能是牧正的意思,牧正一直都很照顾他。提着食盒,虞苏走出伙房,正准备离开,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伙房的石阶下,有一头黑犬,正在吃食物。它的食物用一只破陶碗装着,分量不少,显然有人在照顾它。
“大黑。”虞苏唤它,实则他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大黑看起来有些脏瘦,跟它主人一样,失去了往时的风采。
听得唤声,大黑连忙抬头,朝虞苏这边看来,它显然一下子就认出虞苏,本来垂头丧气扒拉食物,它见虞苏,眼里闪动光芒,它欢喜叫着:“汪汪!”撒狗腿子,直扑虞苏。
要知道,姒昊昏迷两天,大黑做了两天的“丧家之犬”,在落羽丘上嗷呜许久,真是悲伤。后被人带来营地,不缺食物,可是它挺忧伤,见不到朝夕相处的主人,四周尽是陌生面孔,此时见着虞苏,如何不高兴。
“大黑,别,我提东西呢。”
虞苏慌张躲闪,呵斥大黑。大黑听话,放过扑虞苏的念头,不过它还是狂喜地在虞苏身边绕圈,不停汪汪叫着,把一条狗尾巴拼命摇。
于是,虞苏提着食盒回去小屋,大黑自然跟在屁股后面,也第一次见到了它的主人,躺在榻上病弱的姒昊。虞苏手里的食盒还没放好,大黑的两条脏兮兮的前爪已经扑向矮榻,用舌头开心舔着姒昊的手,汪汪汪汪叫个不停。姒昊笑着拍拍它的头,问虞苏:“苏,你在那儿找到它?”
“就在伙房门外。”虞苏笑语,将大黑的前爪从榻上扒开,它浑身脏兮兮地。
“我听说它被一位伙夫养着。”姒昊点点头,他在伤病中需要人照顾,所以照顾不了大黑。
“我一会带它出去,帮它洗下澡。”虞苏拍拍大黑头,将它赶一旁去,怕它再扑姒昊,姒昊身上有伤,这条黑犬一副狂喜的样子,扑人不知轻重。屋子毕竟是壶的房间,看他收拾得整齐干净,大黑这么条小脏犬进来,壶会有意见,得把它洗一洗。
虞苏将食盒里的食物取出来,他坐在榻沿,捧着陶钵想喂食姒昊。姒昊让虞苏将勺子给他,说他自己能吃。自醒来,姒昊都是自己吃饭,他伤的是左手,右手能使用。
帮姒昊捧陶钵,虞苏看他舀肉羹吃,他吃东西仔细,不会泼洒在领子上。吃下肉羹,还有一碗蒸饭,沾着酱吃下,姒昊胃口很好,没浪费食物。
这个用餐过程,其实很缓慢,虞苏不觉麻烦,协助姒昊一口口吃食,他心里很欣慰。姒昊身上的伤,会好起来,不再受伤痛折磨,他日后也会健康的步出小木屋,像以往那般,强壮得能抱起人。
虞苏将餐具收拾,到外头清洗,营地里有口井,离小木屋不远。洗涤好餐具,虞苏把东西提回小木屋,跟姒昊说他带大黑去洗澡,姒昊靠在榻上,叮嘱他:“营地东角有条溪,你要小心,才下过雨,溪水急。”虞苏应道:“嗯,我很快回来。”
姒昊看着一人一犬离去,大黑在前面汪汪叫唤,跑得飞快,虞苏不慌不忙走着,他的身影直到被一栋房子挡住,消失不见。姒昊将身子转回去,他忍着疼痛,为目送虞苏身影。姒昊心里有点担心虞苏,他对营地这边不熟,还是第一次来。
因为自己,虞苏留在了营地,这里除去他,虞苏没什么认识的人。得快些好起来,恢复身体,他们能相伴的时光不久,不该是这般渡过。
虞苏离开了好一会儿,等他回来,他身后跟着毛发半湿的大黑。路上,大黑不停甩动身子,将水滴从身上抖出。虞苏走到屋前,叮嘱它:“大黑,你在屋外晒干了,才可以进来。”大黑呜呜叫着,不过当虞苏将门关上,它也就忘记吃闭门羹的事,欢喜追着只耗子玩。
姒昊没有入眠,他在等虞苏回来,虞苏来到榻前,将一束溪边採的野花,放在枕边。小小的野花,有翠绿的叶子,和蓝色的花朵。
这一点点绿意,点缀灰色的小屋。
虞苏坐在榻旁,对姒昊温语:“昊,你睡会吧。”姒昊抬手,触摸虞苏的发丝,他看着虞苏的笑容,微微闭上眼睛。
在虞苏的陪伴下,姒昊睡去,透过窗户的阳光,照亮矮榻,虞苏不难留意到姒昊的脸色憔悴,苍白,他很虚弱。射在他肩膀上的一箭,险些要了他性命。若是他死于谋害,没能逃过那一劫,虞苏将永远失去他,多么可怕,在落羽丘上的悲痛,如此真切,不,如果他死了,还要更绝望,像被漫步无边际的黑暗吞噬,像被掐着心脏,将要窒息那般痛楚。
十五岁的虞苏,守在榻前,看着入睡的姒昊,他有些明白,这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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