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毫不客气地在眼皮上跳跃,陆迟费劲力气才能睁开眼,他想抬起手,抬到一半却愣住了。他的手,刚刚搭在谁身上?
陆迟终于从混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他把视线从明艳的日光转到身边,现在他整个人都窝在谢岚南怀里。而且,更为过分的是,他还两手两脚并用,死死地挂在谢岚南身上。
陆迟吓得跳起来,他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被陆迟的动静惊醒了,谢岚南缓缓睁开眼,阳光落进他眼里,晕开一阵涟漪。他疑惑地挑眉,似是在问陆迟。
“我、我昨晚……”陆迟结结巴巴地开口。
谢岚南揉揉自己的肩膀,轻言反问:“你昨晚做的事记不清了吗?”
陆迟的心轰然塌下,他昨晚果然是睡着睡着摸到谢岚南床上了吗?该不会还对谢岚南做了什么事。
“你一直抱着我,推都推不开。”话说到一半,谢岚南却停下,看着陆迟,眼眸深深。
陆迟顺着他的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起来的太匆忙,他的衣衫都散着,一大片胸膛露了出来。他慌忙地扯过一件衣服穿上,穿的时候又想到,都是男人,他这模样是不是太刻意,会让谢岚南看出什么。
于是,陆迟放慢速度,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今日是去洞阳湖吗?”他生硬地转换话题。
谢岚南应了一声,从床上下来,他的衣襟也半散,露出里面堪称细腻的肌理。他没有介意陆迟的目光,随手拿了一件衣裳。
陆迟想,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他之前的反应太过。果然,有了不一样的心思,连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
今日的天气出奇的好,晴光万里,可洞阳湖的游船却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船只泛舟在波上。陆迟感到奇怪,按理说,这样的天气正是出游的好时机,洞阳湖又是远近闻名的景点,船不应这么少。
可看到身边的谢岚南,他忽然明白了。
圣人出游,理应清静。
他们上了一艘画船,画船中的歌女在轻薄的绿纱后朝他们盈盈行礼,身段如柳枝般柔软。船工已经开始摇橹,碧水泛起一层层清波涟漪。
画船从飞絮的柳枝中行出,点点柳絮落在船舫上,歌女怀抱琵琶,素手拨弄了几下,一串琵琶音就此流泄而出,音色幽幽。她伴着琵琶,低吟浅唱,唱腔婉转,有一种东源国吴侬软语的味道。
陆迟在煮茶,茶香袅袅地从紫砂茶壶中溢出。谢岚南坐在他身边,月白色的广袖蜿蜒逶迤于地。陆迟看着茶壶下摇曳的火苗,道:“我若是煮得不好,可别怪我。”
“怎会不好?”你的全部,都是好的。
“我学艺不精,怕煮坏了。”陆迟于茶一道,着实没用什么心思。上了画舫后见有茶具,便起了附庸风雅的心思,手痒痒地开始煮茶,煮上后才后悔,如果煮得不好,怕是丢人。
“无碍。”谢岚南道。
绿纱后,歌女一曲唱罢,她的歌声停歇了一会,琵琶声又响,这次换了个缠绵的曲调。
陆迟站起来,湖上的风吹得他的袍带飞扬起来。湖上的秀丽的风景在他眼中一览无余,他笑道:“如果不是知道这是洞阳湖,还以为到了江南的水乡。”
东源南柯与北乌西泽分江而治,俗话里的江南水乡便指的是东源。
“若你想去,也未尝不可。”
陆迟笑道:“我说笑,你别当真。”东源虽未像北乌一样,有兵败夺疆的深仇大恨,但与西泽的交情也不算好。况且在这个时代,出行也极为不方便。
茶煮好了,陆迟将青瓷的茶盏洗净,微微带了铁锈红的茶水从紫砂壶中倒入茶盏。茶盏白净,茶水澄澈,单看卖相是过关了。
谢岚南轻呷一口,点头道好。
“你也别蒙我。”陆迟随之喝了一口,回味后才道,“只是一般,称不上好。”
“你煮的,就是好的。”谢岚南道,他的眸光干净,似这洞阳湖碧波荡漾的湖水,说不出的诚挚,陆迟快被他骗进去了。
他拍了拍谢岚南的肩,笑:“就爱唬我。”
湖上多风,画船里的绿纱被吹得飘飘荡荡,忽而又一阵大风,歌女面前的绿纱被吹起大半,显露出她窈窕的身姿。
陆迟也不知怎的,忽然向歌女问道:“听姑娘的口音,可是东源人士?”
谢岚南的眼沉了沉,他侧头看着陆迟,先前轻松的表情荡然无存。
我在这里,为什么要去看别的人。
琵琶声停住,歌女抱着琵琶,柔柔地下跪,轻声曼语应道:“小女原是东源人,因战乱辗转流落到源奚镇,在此卖唱为生。”
陆迟点点头,不再多问。
此时船身忽然剧烈一晃,船公没撑住木桨,船上的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尤其是那歌女,踉跄两下后,竟一下扑倒河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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