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站在寒风里,直到碗里的汤药放凉了才动身离去。
她去了大殿找大司命,他仍端坐在案几旁专心处理公文,眉头一直紧皱,手上伤痕还未处理。
阿珩走过去,跪坐在一旁。在大司命深不可测的目光里,假装镇定,将他手背上的伤一丝不苟地处理好。
她借机翻开手心,却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掌纹交错,脉络清晰。她不死心又凑近了些瞧,还是没有!
“你做什么?”大司命瞧她模样怪异,开口询问,又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
阿珩掩饰一笑,忙道:“没什么”,
大司命便命令阿珩退下。
阿珩规矩行了一个礼,走了两步,突然唤道:“师傅!”
她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大司命的脸,却见他只是微微发了一下愣,便道:“不需如此唤我,只需唤大司命即可。”
除此之外,脸上再无别的表情。
阿珩道了一声“是”,然后规矩退下。
她心里满是失望,怎么会不是,他给他的感觉明明如此相似。她回到坤雅阁,想到这莫名其妙的人生,觉得满心苦涩。
而彼时,在大殿的大司命,却仍呆呆望着自己的手心。他用左手拇指在上面一抹,一颗黑痣便出现了,只是那痣的颜色却甚是奇怪,不是阿珩曾经熟知的黑色,而是淡淡的褐色,仿佛勾兑了水的墨。
他苦笑一下,带着些许酸楚。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虽说活得糊涂,却更容易快乐些。他不愿意,亲眼见她失了所有的笑颜;更不愿意,是他亲手夺走那些笑颜。
【六】
梧州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司天监观天象得出都城将有一场大灾。大司命奏报圣上,经朝堂商讨过后,圣上决定去太庙祈福避灾。
作为大司命的唯一弟子,阿珩自然要随行。
柳舒烟听闻之后,将阿珩叫到自己房中,正色道:“你可知《伏爻六壬书》?”
阿珩正在桌上用棋子摆八卦阵法,闻言手下一动,竟是将生门摆成了死门。
她索性将手下棋子全部推开,微微一笑,说:“柳姐姐说什么书?我不曾听过。”
柳舒烟将床头暗格里的一本古籍拿出来,那样子,竟是珍爱至极的,应当是个宝贝。
她将那古籍递到阿珩面前,咳了两声方才说道:“《伏爻六壬书》是易家秘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五行八卦,阴阳德道,修习之法,全部记录在册。若是修习成功,能知天灾,能卜人祸。我只得上卷,下卷……不知所踪。也是靠着它,我一介女流才能掌管这个司天监。”
阿珩不说话,不知道柳舒烟此举是为何意。
柳舒烟接着说道:“你是大司命的大弟子,又是首次示于人前,此次祈福之行未必顺利。这两天好好将这《伏爻六壬书》看看,能参透多少是多少,到时候若有人为难,也能勉强应对。”
她说完将手轻轻挥了挥,示意阿珩退下。
阿珩看着那本书,心底微酸,柳舒烟待她是这样好,可是她却曾在心底是那样嫉妒她。
这一刻,阿珩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丑恶极了。
临行前,柳舒烟前来送行,她将一抹绣着缠枝莲的白纱覆在阿珩的脸上,嘱咐她万万不可摘下。
大司命瞧见,只淡淡撇开眼,什么都没说。
祈福之行并不顺利,有人借着讨教的由头刁难阿珩这个凭空出现的大弟子。好在阿珩天赋极高,那《伏爻六壬书》虽不说完全明白,能知晓一两分已是够糊弄人了。
阿珩从此也算在司天监站稳了脚,只是自祈福回来后,一日日地,她竟是从未展开笑颜过。
柳舒烟问大司命发生了何事。
大司命冷笑一声,“你以为遮上她的脸就没有人认得出来么?你看她的眼睛,同徐大人何许相像!总有人怀疑的。”
柳舒烟抚着胸口道:“那又如何,徐家独女早已死在十五年前的那场风波里。如今这个不过是你的徒弟,谁敢怀疑便拿出证据来!”
大司命眉头紧皱,问道:“舒烟,你为何执意要将她拖进来?”
柳舒烟凄然一笑,“你若是真不想将她拖进来,又何必出去寻她?顾知易,你说我歹毒也好,自私也罢,我只要我们顺顺利利成亲,谁挡了这条道,就是与我为敌,包括你!”
大司命叹道“你明知道我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为何到现在还苦苦执着,一错再错?”
“错的又怎样!顾柳两家婚约已定,我要嫁的是你这个人,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光明正大地与你成婚!哪怕你将来身份揭穿,站在你身边陪你承受世人谴责的那个,也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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