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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距京城五百里处,有一座天应城,天应城中有一家酒馆名为奇才酒馆,酒馆的老板是个蓄了极长花白胡子的花甲老者,这老者今日遇见了一个难缠的客人,这客人一不是来砸馆子的,二不是来打劫抢财的,而是为了一碟子醋泡花生米和他吵得不可开交。

“我来你们这儿喝了不只一次的酒了,这花生米你少算我十文钱能怎么样?”杨思尘用指节瞧着老板面前的桌子问道。

花白胡子的老者只能耐心解释:“客官,不是我不给你便宜,只是今日给你行便宜,明日就要给他人行便宜,长此以往,我这小店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小老头,你这人怎么这么抠呢?”杨思尘皱眉道,两手在桌上一撑,坐了上去,“我今儿还就跟你耗上了,你若是不答应,我便不走了。”

老者此刻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开了一辈子的酒馆了,还从没见过因为区区十文钱便如此耍无赖的人,杨思尘是第一个。

老者无奈地抬头望了望杨思尘,只见这年轻人眉目清朗,穿着随性,腰间挂着一把古朴的长刀,颈上还挂着一枚翡翠柳叶,这柳叶颜色艳丽,纹路细腻,一样望去竟如同真的一般。如此打扮的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拿不出十文钱的人。

不过老者却着实想错了,杨思尘今日还真是差这十文钱,就凭他江湖刀客洒脱任侠的性子,纵有千两黄金在他手中,他也会在一天之内全部花干净,一点都不剩。

这或许,也是前世作为一个纨袴膏粱留下的劣根。

杨思尘在漫不经心地吃完了一盘子醋泡花生米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压根没有银两付钱,这才死皮赖脸地缠着花白胡子老头,让他饶了自己这十文钱。

谁知这老头竟是个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不往里进的家伙,任杨思尘苦口婆心说了半天,十文钱就是十文钱,少半文都不行。

当真是个老顽固。

“客官。”老者摸着自己的长胡子,看着坐在自己桌上的杨思尘说道:“这桌子今日可没擦,上面都是油。”

杨思尘翻了个白眼,不理。

老者咂了咂嘴,又道:“客官,要不然您把您的屁股向边上挪挪,沿着这桌子蹭一圈儿,这样我今儿就不用抹桌子了。”

杨思尘听罢,好悬没被这老头儿气晕过去,一步踏到桌子上,用力踩了踩,扯着老头花白的胡子恨恨问道:“我今儿就是拿不出那十文钱了,你说你想怎么办吧。”

老者不紧不慢地舔舔下唇,说道:“要不你就替我抹桌子吧,一张桌子一文钱,要抹到一尘不染。”

于是腰间挎着长刀的杨思尘就这样弯着背抹了一天的桌子,那一盘该死的醋泡花生米的力气早在他抹第五张桌子的时候就用光了。

直到抹完了十张桌子后,杨思尘一脸倦容地抬起酸痛的胳膊,伸出三根手指向老者问道:“再抹三张桌子换个馒头吃呗。”

趴在桌上拨弄着算盘算账的老者笑吟吟点点头:“好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赌一枚铜钱

白胡子老者也不是一个完全不讲情面的人,眼见着杨思尘将他这小小酒馆打扫得纤尘不染,心情大好,除了将白面馒头拿给杨思尘以外,还亲自下厨给他炒了两道小菜。

杨思尘本来就只想用一个馒头来填饱肚子的,却意外见这桌上有两道素雅小菜,狠咬了一口馒头笑道:“小老头,你够意思。”

此时夜色已深,小店中仅有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杨思尘虽因为饥饿吃得有些急,但却教养极好地未发出什么杂音,老者揪着自己的花白胡子眯眼看着眼前专心啃馒头的某人,忽然笑问道:

“小伙子,我见你容貌不俗、气度不凡,怎么落到如此这般境界的?”

杨思尘抬头咬着筷子愣了一下,继而歪嘴自嘲笑道:“什么容貌不俗气度不凡,我一江湖浪子哪儿能担得住这些虚名?”

“江湖浪子?”每日坐在酒馆中看着面前各式各样人员来往的老者慢悠悠瞥了一眼杨思尘颈上的柳叶,“我可不觉得能戴得起你颈上这等饰物的人会以浪子自居,且说吧,你是哪家跑出来的公子?”

杨思尘听老者提到他颈上的这枚柳叶便知他误会了,反正这时也吃饱了,便放下筷子向他细细解释。

说起来,杨思尘长到此般年岁竟也经历了不少的坎坷。

杨思尘生在乡野的一户农家,那枚翡翠柳叶是他出生时颈上就挂着的。

农家夫妻二人老来得子,这儿子又随着一枚罕见翡翠出生,便更对这儿子宠爱得不得了,还专门提着鸡鸭到村内仅有的一位书生家替他求名字。

那书生是个和善温婉的人,隐约觉得这孩子眉宇间带着一点傲气,又见他颈上的那枚翡翠,便心下觉得他必定是个未能切断前尘旧事的人,微一沉吟,便对夫妻二人说道:

“不如就叫他杨思尘吧。”

如此,杨思尘在乡野一路调皮捣蛋地长到七岁,却不想自己的父母在这一年中因病相继撒手人寰,徒留只刚刚懂了些事情的杨思尘一人。

好在这之后,便有一个粗布麻衣鬓边微白,腰间挎着一柄长刀的老者途径这个村子,见这孩子灰头土脸地无人照管模样怪可怜的,便将他带走,去了缙云山,几年下来教了他不少刀法。

学刀极苦,杨思尘在缙云山的葱翠竹林中一练便是一整日,回去的时候经常是练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也是因为天性聪慧又是此般刻苦,杨思尘的刀法几年下来已小有所成。

却偏又是这个时候,那教他练刀的师父下山一趟却再也没回来,杨思尘独自在山上等了几个月后,深觉师父也是如爹娘一般不愿要他了,便挎上名为流刃的古朴长刀,独自下山闯荡去了。这一去苦过也甜过,不知不觉便到了如今的年岁。

老者听至如此,微一嗟叹,“那么你这几年,就没有再回缙云山去看看?”

杨思尘挠挠耳朵,“当然去看过,只不过我和师父曾经住得那间小木屋早就已经破败了。”

老者轻“啧”一声,不再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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