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衣袖下的胳膊上有淤青,强子夫妻死的那天,妻子月萍残破的衣服底下暴露的皮肤上也有类似的伤痕,联系他们家糟糕的家境和成堆的酒瓶,有些东西很容易就可以联想出来。
快要回到村长家的时候,迎面拂来的风中传递了一些不详的信号,他们听见前方传来有人的哭喊声。
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便看见十数个人围在湖边,一对男女跪在地上痛哭。
出事了。
人群包围的中心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身体。
几个小时前还对天望做过鬼脸的那个小男孩居然死了。
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默默走近了观察。
死去的男孩浑身湿漉漉的,应该是从湖里刚捞上来,但是已经没有了气息,旁边跪着一个提医药箱的老头,对着尸体一番查看后也沉默地摇了摇头,宣布无救。
孩子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抱着儿子的尸体痛不欲生。
鲜活又脆弱的生命力从这个幼小的躯体里流走,永远地沉入了冰冷的湖水里。绝望的母亲挣扎着将孩子埋在胸口,妄图用自己的体温唤回自己的孩子,细细的胳膊从她的怀中漏出来,无力地搭在地上。
舒镜目光凝重地锁定在了那条胳膊裸露的皮肤上,回头同后卿交换了一个眼神,相互都明白了些什么。
孩子的父母把儿子抱走后,唉声叹气的人群也渐渐散开,他们听见有人低声的交谈。
“怎么又淹死一个,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近来可不敢让孩子再到湖边玩了。”
“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好端端地怎么能就淹死了呢?”
“别胡说,这湖养了我们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有问题。”
……
许燃追上去几步,拦住了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的医生,根据他们之前的了解,村里只有一个大夫,那么杨月萍的疯病也是他诊断的了,虽然现在这份诊断书的水分已经十分明显,但他还是想求证一下。
离真相越近,许燃对这个村庄的好感度越发接近负数,连带着对这个老医生也实在摆不出好脸色:“请留步,杨月萍的精神病诊断书是您开的吧,请问您是怎么判定她的病情的?”
“什、什么杨月萍?”老大夫被这开门见山的不客气搞得半天回不过神。
许燃冷笑:“被您诊断为精神病,从这个村子跑出去,最后惨死在酒店门口的那个杨月萍,这事不过才过去几天,您不会就忘了吧?”
老大夫的脸色刷地一片惨淡。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舒镜凝视着他的双眼,令医生无法闪躲:“您不用紧张,我们不是警察,也不会把您怎么样,我们只是要证明一些东西。”
听到他们不是警察,老大夫放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颓败的表情,他似乎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连挺直脊梁的力气也没有了。
酒瓶盖般厚重的眼睛悬坠在他的鼻梁上,掩盖着他暗淡浑浊的目光。
“唉,还问什么呢?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们,你们不要问我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老大夫攥紧了自己的医药箱的带子,摇摇晃晃地绕开他们,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
这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许燃的心底涌上愤怒,他想要拉住老人,质问他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犯下了多么大的罪,他轻飘飘的一张纸,就将一个苦苦挣扎的女人拉回了地狱,并且万劫不复。
但是舒镜拉住了他,他怜悯地望着老大夫远去的背影,佝偻苍老,摇摇欲坠。
“这个村子团结一致,他在这里孤立无援,很多事的确迫不得已。”
许燃握紧双拳:“我出去一定要去报警,把这里的一切公之于众,一定要让这些人受到惩罚!”
他们此时站在湖边,背对着湖面,刚才那些围观的村民已经走得一干二净。
喧嚣与寂静同样都来去匆匆,天望首先动了动耳朵,他一回头,便看到刚才还宛如一潭死水的奉子湖湖面上一串串涌起的气泡。
正是这冬日里日头最高的时候,粼粼波光中,他们都看清了,在湖中央,半张人脸一闪而过,在那半张脸沉下去之后,一条极大的鱼尾拨开水面,溅起了一朵小浪花。
后卿眯起眼,舔了舔嘴唇。
“果然是鱼妇。”
许燃惊了:“鱼妇?!就是那种死人和鱼结合而成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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