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并不曾还了不通的救命之恩?”我有些不可置信,如此说来,这将近三年的时间岂不是既没有报了恩,也没有复了仇?
就在这个时候,真真回来了,她说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与我知晓。
然后我便晓得了,原来当年残杀我阖族的人竟然是孟伽罗,他为了延长自己本已走到尽头的生命屠戮了整座九尾山。起初,因着他救我出御怡园的情谊,我竟还一门心思地认为他是个好人。如今想来,还真是可笑至极。
万幸,母亲的灵力未散,族人们的灵力也没有散去。可是单凭这些灵力,却是无法复活我那些死去的族人。我感受着母亲那些再熟悉不过的灵力,心中感慨万千,不自觉流下泪来。而这些残存的灵力也时时提醒着我,母亲和族人们是真的离我而去了。
师父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就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可怜我断尾难续,便叫真真送来了母亲七百年前的灵力。可我并不想用这些灵力,我希望母亲和族人们都能回来。
也是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当年下令火烧九尾山的人不是疾风将军,而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小道士,名叫不通。后来,不通瞧着我稀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狐狸,便想先带回去养着瞧瞧,哪里想到我伤好之后不告而别。不通在道观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认定了是有人私藏,所以一怒之下烧了道观,杀光了道士。后来,不通因为得罪的仇家太多,于是到处改名换姓,最后不得己还毁去了容貌。
疾风将军自始至终都是替别人背了黑锅。那日他带人搜查道观的时候,竟是为了救我而来。他得闻属下暗报,说道观里藏着一只品种稀少的狐狸,便立刻带人去了。既然没能救下那一群狐狸的性命,能救下一只也是好的,疾风将军如是想着。可笑我竟然把他当成了屠戮我阖族上下的刽子手,竟然以为他是要来取我性命。
至于那孟伽罗,原也是我先欠下他的。
师父告诉我说:“前世,你是一富家小姐,见一少年公子有一只竹制的长笛十分别致,便向人家讨了来,说好鉴赏三日便会归还。结果你因为贪玩,不小心把长笛掉到了河里,河水汹涌,再寻不着那只长笛。你不知道的是,那人本是一竹精所化,皆因倾慕你的风采而来。那只竹制的长笛乃是他命魂所在,他爱你至深,竟将身家性命如此轻而易举地交付于你的手上。三日之后寻不到长笛,他便散尽了修为,被迫变回竹身,重新修炼。不巧的是,他变成竹子的第三日,便被人砍了去做成了鱼竿。”
那位少年公子便是后来的孟伽罗,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我虽无心伤他,却终是害的他丢了性命。
如今,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天原。他前世今生都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可我却一门心思想找他报仇,幸好都没有得手,也是上天垂怜吧。果然,有些时候亲眼看到的和亲耳听到的也未见得一定就是真的。
师父说出云国的灭亡是定数,也是天意,我们不能逆天而行,所以无力阻止。
在昆仑山上修养了几年之后,我的元气也差不多都恢复了。便想着再回去看一眼,看看那三年来与我相遇相识的人们如今又是一副什么模样。
当我再次回到人间的那一天,正是出云国覆灭的时候。高天原坚守的潼关城已经弹尽粮绝多日。我到那里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尸横遍野,遍地狼烟。那一年,天原三十一岁。
看着那潼关城在硝烟下依旧屹立不倒的城墙,我的耳边又回响起了天原的话,“孤愿以半壁江山换得此人平安,你若答应,此约就此达成,厚土为证,苍天为鉴。若违此约,天地不容,人神共弃。你若放了他,从现在开始出云国以南的一半国土便归夜秦所有。”他竟然愿意用半壁江山来换我一条性命,塞外的每一场风沙都是最好的见证。
我在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中寻找着他的尸身,我想好好儿葬了他,虽然如今看来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我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在一片焦尸中认出了他的铠甲。我虽没有亲眼见过他身着战甲,手持银枪的模样,那是后来他接我回来的时候我的双眼已瞎。但是他特制的盔甲上的花纹,每一寸我都小心地为他擦拭过。所以,我晓得天原的盔甲是什么样子的。
小心埋了他之后,我想为他立一块碑。可是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该在石碑上写些什么字,作为立碑人的我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立的这块碑?久思无果,便给他立了一块无字碑。
我虔诚地跪在天原的坟前立誓:“我这一生,痴心错付,来世,你若还愿意,我定全你一个相守白头。苍天为证,厚土为鉴,若违此誓,天地不容,人神共弃。”我在天原的坟前跪坐了七天七夜,然后便离开了。
后来,我又去了一趟红叶舫,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在最初的那座园子。虽是痴心错付,但我毕竟曾真心待他。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番恩情竟慢慢变成了爱情。
那是一个中秋月圆之夜,白师兄在阁楼设了小宴,他们一群人席间有说有笑,似乎很是开心。我瞧着他们高兴,心里也替他们欢喜,一时走了神儿,竟被白师兄看到了。于是我立刻捏了个诀隐去身形,后来我想着,就算现在被白师兄瞧着也没什么打紧,我已不是他初见时的样子,此时我是个女儿身,真是关心则乱啊。
我瞧着白师兄在戏台子上一个人唱起了《牡丹亭》的惊梦,我便知道,白师兄这是想起我了,这游园惊梦原是我以前最爱跟白师兄对的一出戏。难怪师父会说,我为他断尾续命,也该他用一世相思来偿。
以前师父总说,救命之恩还的清,可是深入骨髓的爱慕又该从何处断绝呢?
自从晓得白师兄并非是当年救我性命之人的时候,我便不曾再将他放在心上。也许,是我自己从来都没有搞清楚何为恩情、何为爱情,又或者两者之间本就有剪不断的联系。终归还是我修为不够,参悟不透罢了。
第17章 糖葫芦儿的自白
我知道容哥哥听说白师兄娶了妻子的时候很伤心,可是他不知道容哥哥为什么娶妻。可我心里是清楚的,那是因为念念姐姐跟容哥哥长得很像。白师兄总跟我说他瞧着念念姐姐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看到容哥哥的身影。我本想以后再慢慢告诉容哥哥的,可是容哥哥终归还是等不得了。
从前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容哥哥能够回来,我有好多心里话要跟容哥哥讲。自从容哥哥走了以后,其他的师兄们也走了,白师兄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好多话我都不敢跟他说。思来想去,整个园子里竟没有一个人能听我讲讲心里话。
那天听闻容哥哥回来了,我很开心,立马就从房间里跑出来相迎。可是看到容哥哥那副模样,我愣住了,一时间竟迈不开腿,那些想跟容哥哥讲的心里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容哥哥瞎了,哑了,腿断了,手废了。那是我当做亲哥哥一般敬爱的容哥哥呀,他怎么能变成这样?他那般飘然若仙的模样至今还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不过数月未见,怎么就感觉换了个人?我知道容哥哥肯定有好多话想对我们说,可是,他再也讲不了话了。
后来我想着,不管怎样,容哥哥总归是回来了。以前的时候,总是容哥哥照顾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以后的日子里,我可以照顾容哥哥。容哥哥不能走路,他想去哪里我便带他去,他想吃什么我去给他做,他想听什么故事我便讲给他听……往后的日子里,我多么希望能陪在容哥哥身边,我只想他好好的活着。
我暗自计划着以后如何照顾容哥哥的事情,可我没有想到,容哥哥回来的当天便走了。毫无预兆,以至于我错觉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容哥哥回来的时间还不到三个时辰。纵然我心中还念着容哥哥的百般好,可那些只是以前,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葬了容哥哥之后,那个陪同容哥哥回来的人在容哥哥的坟前守了好几天,一直有人来催促他快些回去,可他说什么也不肯走。直到最后那个来接容哥哥去帝都的人来找他,他才肯离开,听说是什么军情紧急。我虽心中恨他,怪他害的容哥哥至此,却也晓得他对容哥哥用情至深,最终还是拿他没有办法。
很多年以后,白师兄成了镇子上的一代名角儿,我们的戏园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那个时候,所有的战乱都已经烟消云散,出云国也不复存在了。彼时我们所处的国度,名叫罗刹国。虽然这名字听起来骇人,但听说国君是个很谦和的人。
如今已经是真正的太平盛世。我们住了多年的这座小镇,也因为白师兄的那点名气而改成了红叶镇。听闻国君喜欢听戏,连带着整个罗刹国都开始流行唱戏。白师兄是唱戏的行家,声名在外多年,镇子上好些人家的孩子都争破头要来拜白师兄做师父。现在啊,是真不比以前了,戏子也能同达官显贵平起平坐了。
白师兄的夫人,也就是我的大嫂念念姐姐,她生了一个男娃儿,叫容容。长得很像他娘亲,特别漂亮。小的时候,那皮肤白里透红,就跟瓷器一样雪白细腻,总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只是他的性子一点儿也不像大嫂,也不像白师兄,忒顽劣了些。我知道容容这孩子不是白师兄的,但我们没有打算告诉容容,孩子是无辜的,有时候真相往往没有那么重要。
大嫂生下容容以后就得了病,总也不见好,没多久就病死了。我知道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白师兄也知道。可是该劝的我们都劝过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大嫂实在是解不开心结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可怜容容这孩子自小失了娘亲,所以便对他格外包容宠溺些。他也并非总是无理取闹,很多时候也知道疼人,那孩子不惹祸的时候还是很乖巧懂事的。
现如今,我是这处园子的管家,白师兄收留了好些无家可归的孤儿给我那刚出生没多久便死了娘亲的小师侄当师兄。子颜师兄做起了香料生意,据说还赚了不少钱,现在已经是大老板了,偶尔得闲,他也会来园子里小住几日跟我们叙叙旧。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事情忙活,开始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这一班子师兄弟,除了容哥哥,大家都过的很好。如此,容哥哥在那边晓得了也会替我们开心的吧。
只是每当深秋,我站在院子里的枫树下,看着一片又一片的红叶逐渐凋零,心中会有一些伤感,会想起一些故去的人,一些过去的事,还有那人在我心里留下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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