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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七站起来,去取了把胡床,递给陈远。陈远坐了,盯着火,瞳仁儿里映出两点火光,“其实……我想长庭就是知道了,也不会离开你。”

云七摇摇头,捡了块儿地上的药渣写道:我认真地想过了。如果这件事说出来,惠廷尉他肯定不能接受我跟长庭继续在一起。那最终只能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我认了父亲,留在廷尉府,每日都能跟长庭见面,却要以兄弟相称,但那样的话我们两个都会疯。第二种就是我远远地离开。我不怕身边没有长庭,没有他,心里再难受,我都可以忍着,这两年,肝肠寸断也好,撕心裂肺也好,不也都这么过来了吗?有那三年,够我回味一生了。七本就是一片浮云,散就散了,没有什么可牵挂的。跟廷尉大人也没有什么感情,他有长庭就够了。可我不知道长庭会怎样,他性子直,也没受过什么挫折。两年不见,他已经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这几天他跟我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我不高兴,会再离开他。看他这样,真不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过的,我……

云七写不下去了。他蹲在地上,低着头,陈远看不见他的脸。地上很快出现了几滴洇湿的水迹。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写:我真希望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陈远转过身,用手轻轻拍了拍云七的背,“别难过了,这件事就这样瞒着他吧。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任何人说的。等过了十五,裴悫问斩……”陈远突然停住了,云七也猛地抬起头,两个人对着愣了一会儿,陈远毫无底气地挤出了一句:“不会吧?跟惠廷尉说这件事,对裴悫没有任何好处啊!”

下午的时候,惠仑接到一本奏记(下官向上级言事的公文)。

自从裴悫服罪以来,各地稍有牵扯,又累及不深官员们纷纷上奏,揭发裴悫过去的种种罪行,主动交代自己的过失罪状,但大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芝麻小事。这些官员无非是为了怕受牵连,急着撇清自己,再一个也想趁机向皇上表明立场。司马昀看得烦了,便下旨让他们把裴案相关的上书直接发给惠仑和徐焕之。

惠仑打开奏记,看了两眼,就傻了。这是都水台长官都水使者元轲发来的奏记。

六年前在裴悫的提议下,朝廷下令开始在渭江和至锦河之间开凿渭锦渠,按照最开始的筹划,如果渭锦渠修好,既可利于战时运送兵甲,益之于国,又可以方便平时漕运灌溉分洪,造福于民。可六年过去了,朝廷先后数次拨钱,调集征召劳工数万,运河的开凿却至今都没有完工。

这奏记检举了裴悫在整个开渠过程中不仅侵吞了大量财物,还在已开凿出的河床两岸强行霸占了许多良田和宅地。但这都是惠仑早有耳闻的。令他吃惊的是,奏记里还提到另一件事,此事牵扯到了淮远王司马旬。渭锦渠的中段要流经司马旬封地中的戟城。一年前开渠工程行进到戟城的时候,司马昀曾派兵阻拦,还出了人命。死的人是元轲的下属都水丞万乾宁,万乾宁是监管开渠工程的直隶命官。这件事的各中缘由,现在已经很难再纠缠得清楚,但死了朝廷命官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是司马旬阻碍公务在先。可能是自知理亏,后来不知司马旬对一向跟他不合的裴悫使了什么手段,总之最后裴悫出面,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因为监管开凿运河,需要长年离京,以至一年过去,万乾宁已死的事朝中竟然无人知晓。

惠仑合上奏记,认真思忖起来。在宫中为官多年,皇上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几分的。抓住了司马旬的把柄,对司马昀来说不但不是坏事,恐怕还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毕竟事关皇室,而且此次宫变司马旬还派了王烈出兵,堪称救驾有功。所以想来想去,此事非同小可,惠仑决定还是先去找裴悫核实一下。

到了廷尉狱,惠仑直接去了裴悫的牢房。他正坐在角落里,看着地面发呆。抬起头看见惠仑,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哟,廷尉大人,别来无恙啊?”

“你还是叫我太序吧。”惠仑放下一个食匣,从里面拿出一笾鱼酱,一捆腊脯(干肉片),和一壶酒,“下官记得丞相最爱吃鲋鱼酱。”

裴悫端起竹笾,闻了闻,“那天我那样逼你和长庭,你不恨我?”

惠仑蹲下来,“仑一向恩怨分明,丞相这些年待下官毕竟不薄。况且你现在落到如此地步,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裴悫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好酒。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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