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旬站到地中央,浓眉倒竖,抬起手来指着司马昀的鼻子大声说:“昱昌小儿!当年惠贵人迷惑先帝,欲立你为太子,后经朝臣及时劝阻,方未犯下大错。怎奈先帝早崩,孰料惠贵人却勾结权臣裴悫,竟拥你趁机登了帝位。我本想固守封地,偏安一隅,尽了此生也就罢了,不想再计较权势得失,可现在,你却带兵前来,苦苦相逼,想永绝后患。旬虽不才,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再说这真命天子本来是就应该是我这个皇长子!现在你既已容不下我等封王之辈,我也不能再忍气吞声,坐以待毙。告诉你,此刻沧甲城已经被我的淮远守军团团包围,犹如铁桶,你那五万京师纵是天兵也不可能及时赶到,还不让你的人立刻放下兵器,速速就擒?!”司马旬一口气说完这些压在他心里多年,也足以让司马昀立刻下旨杀他的话,指尖儿有些微微地颤抖,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萦绕在心头的竟是开战前的兴奋之情。
司马昀面露笑意,波澜不惊地听完司马旬的一番慷慨陈词,然后说:“皇兄,你这是何必呢?手足相残本非朕所愿,可你又偏来咄咄逼人。朕本来只是想试探淮远王心作何想,却原来皇兄你蓄谋已久。既然如此,朕也不再瞒你。朕根本就没有调动建康守军,奉命前来的只有一万骑兵,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只等朕一声令下,便可与城内兵马里应外合,杀俞德广个片甲不留。你是让俞德广带兵前来的吧?你对他在城中守军心中的威信还抱有一线希望?唉,只可惜任人唯亲,终受其害。朕在沧甲城中微服一日,便已知晓俞太守向来横行跋扈,仗势欺人,早已不得人心,你就从未察觉吗?”
此话一出,司马旬暗中大惊,如果司马昀没有骗他,那他派去建康的六万兵马岂不已成鱼肉?他正要再探虚实,门外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他手下的一个人神色慌张地跑来了进来,司马昀旬转头问他,“何人喧哗?!”
来人见到司马昀本能地先跪了,才说:“是沧甲城守军,他们……他们……”
“他们在干什么?!”司马旬一把将他拎起来。
“他们正在庭外振臂齐呼‘吾皇万岁’。”
司马旬一惊,双手一松,那人跌坐回到地上。
司马昀知道,一定是陈远见司马旬冲进正屋,才让他们在门外作此一幕,告诉司马旬城中守军已听命于皇上,让他休要再作它想。
司马昀笑意渐浓,“怎么样?皇兄,你若现在让城外兵马缴械投降,朕还可念在手足之情只定你个私斩朝廷命官,延误渭锦开凿的活罪,只罚你削爵收地。”
司马旬此时方才明白,自己已落入司马昀设好的圈套,他一定已经猜到自己会调兵攻打建康,现在不过是想暂留他的性命,带他赶回京都,以便及时下令让前去攻城的兵马撤兵,以免刚受宫变之苦的建康城内再起干戈。最后再坐实他的谋逆之罪,斩草除根。司马旬知道已无退路,决定来个鱼死网破,“昱昌,你休要再惺惺作态!你能放过我?那函阳王就不会全家惨死,横遭灭门了!来人!把这个篡位暴君给我拿下!”
沉寂了片刻,没有动静。司马旬的冷汗陡上额间,“来人!来人!!”
司马旬的人没有按他事先安排冲入屋内,陈远却拎着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走了进来,“淮远王,你以为皇上的羽林军都是吃白饭的吗?!”说完,他把人头丢到司马旬脚边。是司马旬带进来的一千侍卫的首领淮远卫尉。
司马旬惊魂未定,司马昀又说:“皇兄,算了吧,你已经回天乏术了,纵是再搭上几万条将士的性命也是枉然,何苦再作垂死之挣?现在收手启政(司马旬之子,司马权)皇侄尚可暂守戟城,保你全家性命。”司马昀的脸色陡然一变,声音也阴冷起来,“你若再坚持顽抗,休怪朕不念旧情,再下旨派兵,屠戮戟城!”
司马旬心里一哆嗦:我现在若能保全性命,昱昌必定带人押我跟三万淮远守军回建康,那样的话权儿还有时间带着全家逃走。到时这三万兵马跟先去建康的六万人会合,拼死一搏,胜负也还未可知晓。但如果我现在就被他处死,城外兵马必军心涣散,昱昌不用费什么力气便可以收复他们,到时他一定会再继续向南,杀入戟城。戟城现在只有一万守军,如何能敌?那最后我岂不会落个跟二弟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儿,司马旬先叹了口气,然后扑通一下跪倒了,“臣知罪,愿意下令,让城外人马立刻投降。还请皇上勿伤士卒性命。”
司马昀一笑,“好,淮远王暂交廷尉收押,衣食住行好生伺候。明日午时,起驾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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