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的脸。
***
黎簇不认为自己是个弱者。
十七八岁,正是中二的年龄,还恰好被卷入一个神秘莫测、看起来就很厉害的计划,并且受到组织无与伦比的重视——这样如果还没有一点身为“the one”的自觉,那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棒槌。
所以听到解雨臣的话后,黎簇有点不满:“如果你们一直不打算信任我,我也可以选择不合作。”
黑眼镜看着他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黎簇一直怀疑此人面部神经有问题。
“你们至少得告诉我,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究竟会发生什么?”黎簇问道。
“没什么,只是跟吴邪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跟当初在沙漠里一样,我们需要这些人来设置阻碍。人越多,汪家人就越不容易行动。”解雨臣答道,“其实来的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我们只是解决了那些靠近我们、并且有攻击性的人。”
黎簇回忆了一下在地面上看到的场景,一片万里无人声的茫茫白色,完全没有当初沙漠里那么热闹。
“我们所在的地方,很少有人能找到,”解雨臣解释道,“没有人爱冒险往朝鲜边境附近跑。”
原来他这两百多天看似平安,其实随时都有可能被朝鲜兵几梭子打成肉泥。黎簇心里呵呵两声。亏得他还觉得跟在身手好的人旁边特安全,现在看来,越强的人就越疯,他现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要出什么事,这两人可以打个加时战,而他十个肺都不够憋气。
黎簇觉得非常不爽,他好像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在解雨臣带他离开汪家后就一直存在,当初吴邪通过蛇牙传递给他的消息,似乎有点不对劲。
黎簇以为自己是除了吴邪以外唯一的全盘知情者,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至少在他的脑海里,长白山上这段寂寞空虚冷的时光是无法解释的,但从解雨臣和黑眼镜的态度来看,这段日子非常重要。
这种强烈的矛盾只有两个解释,一是计划变了,二是他被吴邪耍了。
狗日的,老子给你做牛做马,吃尽苦头深入敌方内部,货真价实的头破血流,你竟然还耍老子玩。黎簇暗骂。神经病也不是傻子啊,你当你耍我我就不知道啊,老子一生气不帮你了,看你坐哪哭去。
还有一件事。
“苏万呢?”黎簇看向黑眼镜,“你说他去挖人参,你以为我是傻逼?”
没想到黑眼镜笑着点头:“还行,跟吴邪以前差不多,还有救。”
黎簇一下子怒了。
“别激动,”黑眼镜按住他的肩膀,“我是个尽责的好师父,不会把他往火坑里踹的。他现在好的不能再好,估计都能被人参补出鼻血来。”
“人参个屁,”黎簇一听到人参,就知道黑眼镜还在跟他兜圈子,“他在哪儿?说不说,不说我造反了。别欺负我年幼无知,青春期少年都很冲动的。”
“如果没出差错,苏万应该在墨脱,”解雨臣答道,“黎簇,你不该管那么多。不久,你就会对自己的无知感到庆幸。”
黎簇皱紧眉毛,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
时间不疾不徐地推进,沙海上的战场一寸寸向长白山迁徙。有人吐出了一口憋了十年的气,有人看破了那场演了小半生的戏,有人在无意间接近了真相的边缘,有人被推向悬崖之巅。天空中的巨手将他们所有都抓作一团,无论狂喜或悲恸、从容或焦虑、期待或绝望,都将云集在这个局里最大的那扇门前。
门开,局解。
而黑暗寂静的地底深处,呼吸渐重的年轻人指尖颤动,双目徐徐睁开,那对深海一般的眼里,骤然洪波暗涌。
第7章 长白遗梦
“我来和你道别,我的时间到了。”
年轻人把黑金古刀包好,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深色调的背影渐渐融入无边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不会回答的。”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邪坐在绿皮车老旧的车厢里,窗外的天黑了,偶尔路过沿途的矿灯,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一重一重掠过,长长的眼睫下投出一片倦怠的阴霾。
人在疲惫的时候睡着,就容易做梦,一个接一个,凌乱断续,毫无章法,碎片一样卡在大脑皮层的缝隙里,挣脱不开。
“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想找到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道别的。这一切完结了,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再见。”
黑暗里隐隐浮现一双眼睛,如同两口古井,定若止水,微波不惊。哪怕是全世界,也很难再找出一个人,有这样出世的眼神。而后,那双眼睛渐被刺目的猩红吞没: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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