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下,刘舒城跪在皇帝脚下,双手托着一个厚重的头盔,缓缓举过头顶。
画面里的一切像一张张静默的片段,每一幅都是绚丽到浓重的悲凉,和满天凄寂的仓惶。
齐国的君主托起头盔细细凝视,无数的记忆涌动而出,才将花信的年华却已是满目的沧桑。
曾经如师如父的依赖和被夺权受压迫时的愤恨都已随着这一顶凯旋的头盔而风轻云淡,剩下的,都只是这个人拼死沙场屡次大获全胜归来时的高头大马和酣畅的朗笑声。
摸着头盔上那髻带血的红缨,一时间以为早已被遗忘了的画面又蹦跳出来跃入眼前。
一个俊朗的青年正捧着一个红缨头盔细细的擦拭,灯下的他眉宇间满是英挺还带着一丝狂放,粗矿的厚唇嘴角勾起了一个斜挑的弧度,似乎心情很好。
一个粉头小孩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凑上前来,像是见到了一个新奇宝贝一样认真打量。
伸出粉嫩的小手,食指在光亮得可以拿来当镜子用的头盔壁上戳了戳,然后又绕着流苏红缨摸了几圈便玩得爱不释手。
青年呵呵一笑,将小孩抱坐在腿上,看着头盔问道:“喜欢吗?”
粉嫩小孩点点头,头盔抱在怀里,依然玩得不亦乐乎。
“从今以后,我就是齐国的大将军了,我要把所有来犯的敌人赶出我们的土地,我要把齐国壮大成再没人敢来欺负的国家,将来等你当了皇帝后,就可以不用再像你父亲那样卑躬屈膝,看别的国家君主的脸色了。”
最初的豪情壮语总是美好得让人想流泪,青葱的岁月往往书写得有多快乐,也就预示着后期反弹得有多痛。
那个怀抱头盔一脸懵懂却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的小孩可曾想到,当初那个说要当他的天让他自由飞翔的人,最后却也是剪断他翅膀的人。
理想和现实,似乎总是这么的背道而驰。
可笑吗?
不可笑。只是些微的让人有点湿了眼角。
使劲的眨眨眼,眨掉那不该有的忧伤。齐国皇帝单手将头盔托于身侧,抬了抬手,免去了众人的跪拜,说了几句皇帝对凯旋归来的士兵们应该说的赞扬和嘉奖,然后转身自己一个人走了。
也曾在午夜梦回时轻声问道,如果现在的这个将军没当将军,现在的这个皇帝也没当皇帝,这一切是否就如先前那样平凡恬淡?
答案是,没有如果。
时间就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不管愿不愿意,它都会推着你往似乎早已经既定好了的轨道上走去。
漫天的白布和飘飞的圆纸花,齐战的葬礼以国葬的规格办理。
百姓们只知道是他们的战神陨落了,却不知道,那个沉甸甸的上好棺木里装的只是个衣冠冢。
没有人知道天启的皇帝要一个别国将军的尸体做什么,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把尸体运到了何处。一切就像石沉大海,再不见一点波澜。
按照习俗的庆功宴因为齐战的死也取消了,当太监传完口谕后其实众人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在这么沉重的气氛下,哪还庆得起来啊。
众人都走后,刘舒城单手搭在石碑上,看着上面的墓主名和生平事迹。
“原以为你有颗篡权专政的狼子野心,没想到关键时刻,你还能为保全国家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就凭这点,你就是我刘舒城值得敬佩的人。”
一双黑靴走来,在他身后站定,垂在身侧的右手指缝里,一根黑色的羽毛悄悄滑出蓄势待发,“将军永远都是心系国家的。只不过他始终相信自身越强大才能越好的保全这个国家。”
白云匆匆,幽幽地遮住了太阳的光耀,整个天地刹那间暗淡无光。
刘舒城没有说话,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半响,才仰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睛望向那云后的太阳,“只是太过于专注自己的强大,会把他的主人挤得喘不过来气了。他忘记了我们始终是臣子,臣子不需要太强大,臣子只需要一个强大的君主就可以了。”
这话说完,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仰头看天,一个低头沉吟,风打着旋儿轻轻的扬起两人的发丝,衣摆翩然翻飞猎猎作响。
静默半响,指尖的羽毛又悄悄滑回了袖口里。
地上的阴影逐渐散开。
云被风吹走了,太阳依旧耀眼,大地重见光明。
“大人,你伤还没有好,该回去歇息了。”这时候阿武从后面走来,魁梧的腰间一把墨黑的大斧闪着细碎的光亮,血红的纹路在走路晃动间竟让人产生了几分妖异的错觉。
都走了,周围又空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人、一碑。
无涯抬起眼睛看向了远处的群山,一向无悲无喜的眼睛里第一次涌上了一点不知所措的迷茫,眼角处的墨青色图腾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条裂开的沟壑,以近乎脆弱的姿态容纳遮盖了满脸的凄迷与苦涩。
大概天空……真的是空洞的吧。
刘舒城走后,无涯又在齐战的墓碑前呆了片刻。
远处的黑鸦扑扇着翅膀呱呱地飞过了天边西斜的金红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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