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一直凝神注意着,一见船底微显光线,立时深吸口气,吻住祁然的同时沉入水中。
子楚水里功夫实在一般,还要分神照顾祁然,几番狼狈倒也想象得出,闷在水底潜游半晌,已臻极限,祁然还是一副神魂俱失的样子,看的子楚心脏抽紧。
再潜游片刻,子楚再也坚持不住,冒险波动水面换气,却发现,江水已经将漫天火焰冲到下游去了。
楼船没再继续倾倒桐油入水,不知何时已经调转船头远远开走了,子楚心里一松,立即拖着祁然挣扎往江边。
唐越蒙岩临澧水下的能力都远远强于子楚,这刻陆陆续续游回岸边,只唐越身上有伤,又在江水里泡了这半日,脸色有些难看。清点幸存的人手,连子楚祁然算上,才勉强十人。众人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临澧恨恨的看着祁然。一言不发。
祁然还是那副僵硬的样子,唐越看了片刻,叹了口气,远远的走了开去。
蒙岩站在两人身边,明知道该要走开,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迈不动步子,子楚抬头扫了他一眼,不再理会,又低头将祁然拢紧,低低叫道:“祁然,祁然,醒来,别怕……子楚在呢!”
声音低沉温柔,隐隐颤抖,蒙岩在旁听着只觉得浑身冰寒,兀自握紧双拳,还是抵挡不了。
良久,才道:“待在这里不是办法,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先找个地方……”
充血的大眼忽然眨动一下,子楚与蒙岩同时一震,都跪在地上震惊的看着祁然。
祁然眨眨眼,似乎不认识面前近在咫尺的两人,扑棱着睫毛定定的看着两人半晌,大大的眼睛转来转去。写满困惑。
蓦地发力,一把推开子楚,祁然冲到江边瞪着江水一动不动,俯视江面的眸子透出无底的哀伤来,子楚蒙岩慑于其中,只觉得全身都被定住一般,跟在身后不敢打扰。
祁然蓦地面对江心双膝点地,连着三个叩首。站直身体,脸色坚毅,再没有片刻前失魂落魄的样子。
“唐越呢?”祁然转头,若无其事的问蒙岩。
蒙岩被祁然脸上迅快的情绪转换骇了一跳,无意识的重复,“唐越呢?”立时发现自己的失态,掩饰的轻咳了声,一面转头四下张望寻找。
祁然跟着看过去,正看到唐越正往自己行来。
下意识的靠近子楚,又似乎想到什么,立时站的直直的,子楚顺手就要揽住祁然的腰,祁然将手一拨,将子楚的手挡开。
唐越来到近前,还没说话,临澧已经在旁边冷冷的开口:“你还有什么好主意?”
祁然眼里一丝波澜也没有,漆黑的瞳孔流泻出海洋样的恬静。就那么瞬也不瞬的看着唐越。
蒙岩双手在身侧攥紧又放开,几度挣扎,视线在唐越祁然身上来回打转,一脸的焦急样子。
子楚始终不发一眼的站在祁然身后,被祁然拨开的双手改而环胸,抿起唇不发一语。
一小方天地,几个男人,沉闷的对恃让人窒息……
人声入耳……
争狩劫 (上部 情劫)卷二 丘洋宫变 033 非卿之过(下)
众人上船,再没有清晨的轻松,每人心头,都犹如压了一座山般的沉重。
临澧始终虎视眈眈的斜睨着祁然。
五短身材的流崎,有一副和身材截然相反的洪亮嗓门,倒是和他的关公脸相得益彰。在穹蹈城经营船队几十年,这次带船过来接应大当家,此刻一见到上船来的诸人表情,只觉得一个比一个诡异,再加上这群人浑身上下湿淋淋的,且大当家还带伤,累得他也不敢多话,少见的噤若寒蝉。倒是见到祁然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唐越自接手船队以来,还从没吃过这样的亏,此刻又被手下看见自己的狼狈,心情之遭真是没法言语,然而唐越毕竟是一方霸主,此刻见船上诸人互不对盘,流崎又欲言又止,倒也很快振作起来。
“崎叔——带他们去收拾换衣……”没人答应,一转头,才发现流崎居然看祁然看到发呆,心里一滞,加重声音,“崎——叔——”
流崎一顿,回头来愣愣的看着唐越,临澧在一旁重重的哼了一声,蒙岩心中叹息,只得打起精神,扯着流崎,招呼众人去舱房里收拾这一身狼狈,却听的流崎喃喃自语,要待细听,流崎却收了声。
收拾整齐再出来的时候,唐越已经在舱房里等着了,流崎坐在他旁边,两人交头接耳的正说着什么,看到祁然出来,流崎明显有一瞬间的闪神,唐越这回看的分明,眼角一跳,垂下深沉的眸光。
子楚跟在祁然身边,看祁然坐下了,自行去坐在祁然身边最近的位置。
蒙岩和临澧站在唐越身后,唐越摆摆没受伤的手道:“累了这么久,不用站规矩了,找个地方坐吧。”
两人便自行找个位置随意坐下,蒙岩不经意的侧头,正看到祁然将双脚缩到椅子上,两手团膝,又变成他最常见的姿势,只是平日里灵活的眼,定定的盯着一处,少了灵动的神采,也没有焦距。蒙岩突然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看下去……
留意祁然的当然不只蒙岩,子楚也在不经意间流转眸光扫着祁然的一举一动,这动作曾经,子楚以为祁然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才会有,会撒娇当然是好心情的表示,然而此刻看见祁然做来这动作,一样那么熟练,一样那么可爱,然而现在祁然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子楚突然觉得,这一刻的祁然,好陌生……
“崎叔,说说吧。”唐越微微皱着眉,从没经历过的打击,和这一日夜的劳累,还有生死一发的危机,虽然过去了,还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当然还有那些林子里,羌水上永远留下的护卫,也让他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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