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他就忍不住要描摹那小孩儿的样子。
兵长肯定不会给那个小孩儿穿碎花的衣裳,那么那个小丫头会被怎么打扮呢?会不会像个假小子?
他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得有些失落,有些苦涩。
他真想看看那个孩子。
想得要发疯了。
他跟着部队一起加快了马速。
什么因为愧疚不敢面对都是放屁。
他发现他想那个小孩子,想的快疯了。
不,也许见一面都不够。
他应该给那小孩过一个生日,
或许,
他想,
他应该陪着他自己的孩子长大。
3月30日,艾伦的生日,把巨人全部驱逐的信念以及实现希望的渺茫双重压迫这这位年轻人,快把他压垮了。
为了让他尽快调整状态,面对战场,同期生们在上司默许的情况下,给他小小地庆了生。
勺子从空中摔进汤碗里,勺把碰撞碗壁的声音清脆又突兀,艾伦在同期生们或是担忧或是惊讶的目光中逃离餐桌,在黑暗中中磕磕绊绊地回到自己的地下室,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吞咽自己悲伤地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军靴踩过台阶的声响,一下一下,烛台的光亮一点点映进他眼里,那双军靴最后在他的面前站定,那是一双干净整洁的军靴,烛台的光亮似乎晃了晃。
“哭得真可怜啊。”他听到了清冷讽刺,军靴在他的视野里走动了一步,他看到褐色军服袖子和一只白净有力手,把烛台轻轻放在他的面前。
军靴在他的身边停下,靴子的主人似乎想在他身边坐下来,顿了一下像是在纠结什么,然后他就看到自己的棉被被毫不留情地扯下来铺到地上。
感觉到身边的人坐下之后,他惊异于自己哭成这样既然还能笑出来,可是那笑还没来得及扩散一点,就又被悲伤淹没。
“以前的生日,有爸妈,有三笠和爱尔敏,现在他们还在,可是我爸妈……却不在了。”艾伦沉闷的声音从膝上的双臂间传来,混合着哽咽一点点被放大,“五年都过去了,从妈妈死后,已经五年了!五年了!我还没有去到地下室,还没有能够驱逐巨人,我……”
他身边的人轻嗤一声,“小鬼想妈妈了啊。”
他应该是会生气的,可是他除了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没有说出话来。
“你知道的吧,你只能更认真的去做,”平静地声音一点点传入他的耳中,“不这样的话,在你见到你母亲的时候,只会更难过。”
艾伦把头从双臂间抬起来,他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泪痕,转过头来看着利威尔,挤出一个细微的笑来,“兵长也相信死去的人能够在另一个世界相见么?”
利威尔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把目光放到烛光上,“你们这些小鬼,总是喜欢相信这些的吧。”
艾伦也把目光盯到烛台上,压下声音里的哽咽,闷声道:“您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差劲,”他嘟囔着,苦笑,“要是三笠和爱尔敏在,肯定不会表达地这么别扭。”
“……啊。”
艾伦看着烛台,看着摇曳的烛光,心中的悲伤还没有散去,却又好像又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明亮起来,滋长起来。
他们说他是人类的希望,可是在他看来,利威尔才是他的希望,就是那个旋风般的身影,给他战场上的力量,成长之中的目标。
或许是从他从天儿降救下自己的那一刻开始,或许是在王都地下囚牢看到赶来的他开始,或许,只是在自己硬化失败后,递过来的手帕开始,他一直一直,感激着,追逐着,渴望亲近着,他是那样渴望亲近他,他想陪在他的身边,想用尽一切办法拉进自己与监护人的距离。他是那样想让距离缩短至血脉相连,就像父母之于骨血的距离,可是他们是不能成为父母,不能拥有骨血的。
那就让他的孩子也去亲近他吧。
“兵长,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说什么您都不会怪我的对吧?”艾伦又转过头来,温和地看着利威尔,“如果我们都活到了胜利的那一天,如果我有了孩子,我能请您做他的教父吗?”
利威尔皱着眉看着这个哭得一塌糊涂满脸花的小鬼,用柔和到可笑的目光看着他,前一刻还在感慨看不到希望的悲伤,这一刻居然在和他说胜利以后的后代问题。
可是他最终在那小鬼格外认真的目光中,在那种于黑暗中看见光亮,于绝望中窥见信仰的目光中,一点点舒展了眉头,“随便你好了。”
那双祖母绿的眼睛,缓慢而温柔的,一点点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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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站在地下室的门外,手里端着烛台,轻轻地笑了。
他大概太久的时间只记得那句话,以至于早就忘了说出那句话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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