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陈海行。
三年多来,她从不相信父亲是畏罪自杀。他仕途壮年,前路一片光明,不可能为了些许利益动心并自毁前程。她记得曾见过父亲颓然坐在书房里的样子,那次她怯怯地走过去问“爸爸,怎么了?”爸爸颓然低声说“做人太无奈,做官更无奈。”然后他扬起手,象是要拨开什么似的,笑了笑,又说:“和你个小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确信他是好人,哪怕如舅舅所说爸爸比较功利善钻营,他本质上也是个好人,甚至他也想做个好官。
即便爸爸是千夫所指,全世界都认为他十恶不赦,那又怎样?他永远是最疼爱她的那个人,妈妈走了不肯再婚怕她会受丁点委屈的那个人。她站在店门口,迎着盛夏薄暮里最后那线残阳微阖双目,脑中历历如昨地浮现爸爸高举起她的样子,那时妈妈也还在,她静静地站在旁边温柔满足地看着他们,爸爸张扬的大笑,妈妈娴静的气息……
秦昊站在数尺之外,迷醉的欣赏着这一幕。暮色残阳,青瓦白墙,四周突然寂静下来,静得深沉,静得他能听到她鸦翼般的睫毛垂下时划过空气的气流。
她微仰着头,白皙的颈项弧度迷人。夕阳斜照在清水河上,金色的波光又反射上来,仿佛有金红的光芒围绕着她在跳动。他自十七岁始初尝女色,见识的女孩和女人多的去了,相较而言她算拔尖的一个。他记得一年前初见时的惊艳,可那时仅限于惊艳。这一刻,他才知道真正的惊艳是什么,是美得动人心魄,直叫人不敢直视。
她立于残旧的老屋前,面朝着凸凹不平窄仄的石板街和臭气熏人的清水河,犹如废墟里一株绝艳的牡丹,越是背景破败越是彰显了骄人的国色。偏偏她对自己的美丽不自醒,她不知道她对男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所以益发美得张扬。
他缓缓走近,她睁开眼睛,见到人影先让到门边,习惯性的堆上笑,“吃晚饭是吗?进来坐。”然后凝眸发现是他,脸上表情一秒中三变,先是惊讶而后眼神躲闪开,不知道是讨厌还是基于羞涩,待重新望向他时笑容已经敛去七分,多了三分寒意,“晚上没有面吃。”
秦昊几乎没看过她的笑容,刚才那一瞬奇迹般的微笑让他一楞,随即又为她丰富的表情而失笑。“没面我吃别的,”他盯着她微扬起嘴角,觉得她勉强支撑的冷然很是有趣,“打开门做生意,没见过还有赶客人走的。”
她好象哼了一声。
秦昊搞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他有种莫名的敌意,见他三次,三次都没有好脸色。其实连陈婉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是因为对所谓“特权阶层”的厌恶,还是对他灼灼目光的反感?
他径自走进去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她抿抿嘴进柜台里拿了张菜牌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所谓的菜牌不过是张过塑的两面有字的纸而已,他也不看,随口点了两个热菜,最后问她还有没有花生糖火烧。
陈婉不由用怀疑的眼神扫了他一眼,“火烧下午卖完了,”见他有些失望,她又说:“有菜粑粑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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