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迁怒,实在令人无法不叫冤,袁氏听得一愣一愣,简直没法忍。她这些年来苦心孤诣,为的是谁?为的是啥?安儿身份一事,既非她自己的初衷,也非她起的主意,可多年来,却要她一个妇道人家与一个弱年孩儿背负一切,她的心就不累?她有喊过一句苦?她有怨过谁一句?
好你个死老鬼!
“我咋惯她了?我咋惯她了?你知道这些年安儿有多懂事多辛苦吗?因为你的身子,我们娘俩儿都是咋过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哦,出了事啥都是我的错了是吧?就知道瞎吼!我告诉你,安儿就是打一辈子光棍我也认了,省得娶回来的姑娘受你这烂脾气!”
“你!咳——”
“她爹!”
“爹!”
……
袁氏夫妻罕有的意见不合吵将起来,因为袁父的激动不适戛然而止,这俩人都多少年未吵过嘴了,如今上了年纪,一个心事重重,一个身体病弱,吵也吵不起来,才两句就草草收场,令得袁少安又是心惊又是无语。
得吧,扶了爹爹回屋喝药躺下,她也好闲下来仔细考虑一下往后的步调走法。
自爹娘房中退出来,少安苦着脸揉揉膝盖,长长叹一口气,正欲给自个儿倒杯水冷静冷静,院门外一阵响动,一如过往,大块头青年打劫般撞进来,急三火四朝她奔过来,
“少安少安!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天要塌了?”
故境重演,主人公却已无那份闲适慵懒的心态。袁少安自问,她也没干出啥伤天害理的坏事呀,咋长到这个年岁,就事事不顺心了呢?
与她一样,刘望喜这回的焦急不耐胜过彭春儿那回数倍,因为这是他真心希望能成的一对。
“我听说耿村长当众宣布耿秋月和你的婚约解除,是不是真的啊?”
此言入耳,袁少安心头一紧,揪疼揪疼的:“是真的,晌午饭后没多久来退亲的,耿村长亲自来的,是秋月的意思。”
“为啥呀?那总不可能真是因为乡亲们说的,你对耿秋月……那个吧?你明明……不可能啊!”
果真是好兄弟,懂也不懂,说也不说。袁少安瞅瞅眼前这急得不行的大块头,又叹一声,给他倒杯茶,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都是那些长舌婆娘乱传的!我袁少安是那样的人么?坏我名声!”
茶水咕咚下肚,刘望喜咂咂嘴,也知此说法有够荒唐,略微思量,得出最为可靠的结论:“是不是你跟她说了?”
“嗯,说了。要死要活的,还要我脱衣服给她检查,唉!可不就因为这样么!我眼下也不晓得该咋办了,我爹气了一下午,这阵子怕是有得折腾……”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会愈加难过,袁少安就心累。再想到耿秋月的决绝离去,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这简直比彭春儿那次更令她心伤,心碎。
望着眼前这一向机灵开朗的玩伴如此伤感烦恼,刘望喜心下颇不是滋味。又联想到自己也坎坷不顺的情感之路,不免共鸣生起,冲袁少安安慰鼓励道,
“这有啥,你要真喜欢她,就去和她说清楚,把她追回来!你想想,你都和耿秋月情投意合定过亲了,我和秋芳……我都没机会告白呢!更别说她还有心上人!我不比你苦哇!走,咱们一块儿去找她!”
袁少安受得鼓舞,感动不已,亦觉得刘望喜所言甚是有理,当即平缓下抑郁的心绪,打起精神,
“好!一会儿我去找她解释清楚,你罩着点,要是她提刀砍我,你得挡着!”
“没问题!只要你追回耿秋月了别忘记帮我追秋芳就成!”
“……”
得了吧,全村人现在怕是都把我当成色狼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吧!
已是午后临近晚饭时辰,日头偏西,路上行人多是收工归家的,见了袁少安,一个个的眼神别提多悚人。
少安心事浓重,分不出精神去理会,一旁的刘望喜却不然,他的块头大而结实,一双星目瞪起来着实威风唬人,吓得瞧热闹瞎议论的路人不敢多看,只能过后暗暗啐他们俩人一路货色以解恨。
“诶,别理他们,吃饱了撑的!我跟你说,今儿我是要当着耿家全家人的面给胖妞道歉的。我不怕他们砍死我,就怕耿胖妞一个冲动把我的身份秘密抖出来。所以我想啊,还是先把人带出来,解释清楚了,做个预防。”少安自知此行多阻而艰难,途中想出个法子。
“好,那你打算咋把人带出来?她肯定不答应吧!”
“这就要看你的了,你先去找耿秋芳,照我教你的话说,完了她一准领着耿胖妞出来了,而且是悄悄的。”
刘望喜来了劲,竟还有这等好法子?!
“说啥?”
“你就说彭冬良在果林等着她,有急事,你来报信儿的。”
“凭啥啊!袁少安你存心埋汰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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