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安也并非是对这位牛大哥多么惋惜,只是发表自己的观点,岂料偏偏与当事人观念相左,对方一拍床板,神色终于有了不一样,狂躁、狠厉、痛苦、不甘。
“你懂个屁!是不是真男人!狗、男女就不能放过!他奶奶的要不是那个贱人跑得快,要不是……老子连她一块儿宰了!算她命大!”
杀人凶手有杀人凶手狠绝与噬血的气场,少安被那气势与言论吓得肩膀一抖,心头止不住开始发颤,默默为自己的人身安全忧虑了起来,身体也不自觉向床内缩了缩,背贴上墙,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要老命了!原以为最多是个还有点意气的市井流氓,谁知道竟是这般暴力的人物……
不敢惹不敢惹!
“你这臭小子没有血性!盼着你家婆娘安安分分吧,等过两年你出去她还好端端给你守着家!哼,我家没人了,那贱人的姘头被我杀了,肯定是恨死我,要霸占完我那点家产房产了,真他娘的该死!”
显然,那杀人犯已有些陷入了疯狂,自顾自骂骂咧咧不停吐唾沫星子。少安听着,默不作声。她可不知该附和啥,对面人是个血性且血腥的大男人,万一她说了啥惹人不高兴,保不齐自己当场就交代在这儿了,那可就没命呆两年,没命出去看看自家那婆娘有没有安安分分守着家,尽心尽力伺候公婆了……
人生呐!何以如此惨烈!
顺风顺水过了十八年,谁想在这岁数突然要面临处处危机的境遇,该感谢老天让自己历练成长,还是该骂老天不厚道?
袁少安感慨,叹息,连入狱蹲牢房也是身处险境,此刻的她尤为沮丧,想爹,想娘,想媳妇。
“喂!有没有听老子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发泄令暴戾之人生了不悦,望过来见得听者居然放空走神,压根儿没在听,自讨没趣也是格外的令人心生不爽了。
袁少安被吼得不由再缩了缩脖子,为了缓解气氛,稳定杀人犯的情绪,只好肥着胆子弱弱搭理一句:“牛大哥你当初发现的时候咋没先把那女人休了,自己一冲动杀人被判了死刑,不是太不划算了么!”
“……”
这一问,换对方哑口了。少安见状,好奇心压过求生欲,忍不住再次八卦起来:“你是不是还有啥顾忌呢牛大哥?”
少安自信分析得有理,能抄刀子捅死人,至少是个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可是为何,他对给自己戴了绿帽的妻子能手下留情不赶尽杀绝?难不成真是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追不上一个弱女子?
意外的是,少安此言一出,换来的是亡命之徒长久的沉默。
于是,就更激起了袁少安的求知心。
这沉默持续到底,直至袁少安撑不住困意,嫌弃巴拉地躺下去阖上眼,在正月寒天里,阴森冰凉的牢房中,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一片嘈杂声传来,紧接着,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再接着,熟悉的人声传入耳中。
“安弟!”
“少安!”
牢房屋顶有个小小天窗,除去一日两餐,犯人们便是以此分辨白日黑夜。袁少安被两道熟悉的声音唤醒,一个激灵弹起来,接着天窗射下的光线,眯起眼来看清来人,当下激动得叫出来,
“望喜!世杰哥!你们……”来救我出去了么!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惜呀可惜,现实永远不如想象般美好。
牢头未给他们开门,隔着栅栏,外头那两人蹙着眉,仔细瞧过牢内袁少安的状态,再粗粗扫一眼整间牢房的环境,眉头瞬间锁死。
“怎么样?世杰哥,相信你都清楚我的事了。虽然这种事不该劳烦你,但是如果你有法子能帮帮我,救我出去,我袁少安……”
“安弟莫急,此案世杰正派人多方追查,争取早日查明真相,还你清白,救你出狱!”
意思是,现在还不能出去。
少安心下着急,可也知有些事不能妄求。她有这愿意出手相救的好友,已是大幸。陈世杰是读书人,是有家世有身份,但他毕竟不是官,不是有资格当场放她出狱的掌权者。
毕竟,她袁少安还是戴罪之身。
那么,此时该关心的,除了自己,就是家中亲人。
“望喜!是不是姐夫回去给你们说了,我爹娘和秋月他们还好吗?有没有太担心我?”
刘望喜是个老实人,事先未有人交代过,他可不懂啥叫做报喜不报忧,如实将袁家境况道来:“少安!你出这么大的事你爹娘哪能不担心!昨晚张大哥回来一说你被判刑的事,袁叔当场昏过去!袁婶和嫂子也是急得不行。还好嫂子聪明,知道找陈公子救你,然后我就连夜进城了……”
“望喜!那我爹他咋样了?有没有事?”
“我走的时候你爹已经有梁大夫看过了,应该是稳住的。你呀,该操心操心你自个儿!不过有陈公子这个贵人,你可安心吧!是吧陈公子!”
怎么说,刘望喜心思并不足够细腻,一心相信着,陈公子定有能耐查明真相,为他发小平反昭雪。连带得,被家父状况不妙之讯惹得心绪不宁的袁少安,也未能细细瞅一瞅,她的贵人,陈世杰面上的,凝重。
此案,恐怕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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