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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住院可以列为百种孤独之首，沈陌每天盖白被单只觉得抑郁之气爆表，在医院窝了将将二十几天，索性悄悄提前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当天，沈陌把简单的衣物和药塞进背包，看着病床边同事送来的没吃完的水果和一整小箱牛奶，咬咬后槽牙一并拎起来，真他妈的沉。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的挪出医院上了出租，坐在后座上，沈陌小心感受一下患处，还好，隐隐作痛可以忽略。

到了小区门口，正值下午1点多，上班的上班，午休的午休，深秋的静谧里总透着些许颓意。沈陌走的慢慢吞吞神思游离，快到楼口时，觉得手被两大袋水果勒的生疼，松开拧着劲的袋口打算换一只手提，谁料塑料袋粗制滥造，几步路就不堪负荷，换手过程一个寸劲其中一袋就漏了，七八个苹果滚落一地。

沈陌彻底无语，暗骂了一句娘，异常小心的弯下身去，捡起苹果转移到背包里，一个、两个、三个......他的手刚碰到第四个苹果，一只湿漉漉的鼻头杵到他手上，往上是一双同样湿漉漉的黑眼睛，半是好奇半卖萌的盯着沈陌——是那只叫天水的拉布拉多！

沈陌忙直起身，起的太快还抻了一下伤口，疼的他一皱眉。抬头看到肖绎在他不远处，正捡起滚的最远的那个苹果。怎么每次有囧事时都碰到肖绎，每次！沈陌迫使所有面部肌肉都摆出“啊，怎么是您！”的惊喜状，殊不知在外人看来是“丫，怎么是你！”的惊吓脸，咧出自以为亲切和蔼的笑：“肖总没上班？”

肖绎走过来帮着他把苹果装好：“刚从外省开会回来，休整半天，沈经理你，这么早就出院了？”沈陌嘴角一抽：“肖总怎么知道......”同时悲哀的在脑中闪过“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之类若干大字。

肖绎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话让沈陌浑身炸起了毛，一时突然语塞，空气有片刻凝滞。沈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复抬眼时，脸上已挂了状似无谓的笑：“看来消息传的还挺快，让您见笑了。”

随着话音落下，沈陌似乎有种错觉，肖绎突然笼上一团不爽的低气压。他劈手接过沈陌手里的奶，又抢下剩余的一袋子水果，把袋口送到狗嘴旁：“天水，咬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其间沈陌的各种婉拒均被肖绎以强大气场拍飞。

瞬间两手空空的他情急之下一指天水：“肖总您这是虐狗。”可惜，被虐的对象丝毫没有受欺负的自觉，尾巴开心的快摇上了天，叼着袋子欢快的蹦达来蹦达去。事已至此，再推拒就是矫情了，只得无奈笑笑，带路回家。

沈陌租的房子在十六楼，一室一厅，带一个弧形的落地窗阳台，采光很好。肖绎跟在后面进了屋，二十多天没有开窗换气，屋内空气有些闷，但得益于暖气包片上放着的几片柚子皮，环境味道不难闻。小环境的打理整洁且随意，东西不多，一套布衣沙发围了方厅二分之一的墙边，茶几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一本摊开的书。地上若干软垫，垫子沾满了猫毛，靠近阳台的一角放了猫爬架、猫食盆，居然还堆了几盒方便面。

沈陌进门后，踢开被猫大爷丢在地上的毛线球，汤圆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围着沈陌的喵喵叫的打转。二十多天没见到铲屎官，总算勾起猫主子寂寞想念的情绪，虽说猫咪高冷，其实也怕孤单，需要屋子里有人气儿绕着。天水跟随肖绎摇着尾巴开心跑上楼，进门后浦一见那只暴徒猫，吓了一跳，松开咬着的塑料袋想要扭身往回跑，又舍不得主人，藏在肖绎后面眺望了一下，发现目标敌人无意论战，稍稍放心，在门口角落委屈的一蹲，盼望主人赶紧结束邦交。

肖绎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阻止了沈陌想要泡茶的待客之举，询问了一下沈陌的病，沈陌本性就不大爱谈自己的事，胃出血这等尴尬事更加不想多提，看到天水畏缩的蹲在门口，把脚边捣乱的汤圆抱进太空包，招呼天水过来：“天水来，让我看看伤好了吗？”肖绎长身玉立，放松的往沈陌对面的墙边一倚，说道：“小伤都算不上，早没事了。”

沈陌俯身探看，拉布拉多一身浅黄色皮毛光滑水亮，连疤都没有留，心下安稳，不顾汤圆在太空包里吼的义愤填膺，抱着乖巧的大狗一阵□□：“天水，天水，好接地气的名字，贵州来的吗？”

肖绎顿时无语，吐出四个字：“天一生水。”

沈陌一愣，忽然笑个不停，一双桃花眼弯弯，里面洒满阳光的碎屑，笑得浑身抖抖的说：“嗯这名字我喜欢，肖总您知道我上学中二时起的笔名叫什么吗？地六，匹配吧，哈哈哈哈哈，其实当时是想着六味地黄丸来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水过来哥哥摸摸头......天水天水，比天一好听。”

肖绎嘴角上扬的看着沈陌，默默在心里给沈陌在“傻里傻气”、“死鸭子嘴硬”之外又加了一个标签——”笑点低“。

屋里气氛放松下来，俩人浅聊几句后，肖绎领着天水告辞。临到门口，随口嘱咐：“晚上多弄点养胃的东西吃。”沈陌笑着应了句说：“行，回头叫份外卖粥喝。”肖绎听到，面上露出不赞同，想要说点什么，似乎意识到俩人连同事也算不上，识趣的闭嘴，道声再见后，迈开大长腿转身走了。

沈陌送走客人，转身放出猫祖宗，汤圆满腔重聚之情未宣泄完毕就被关起来，怒气中烧，刚被抱出来就以不掩耳也敢盗铃之势狠狠在沈陌毛衫上挠了一爪子，心满意足的扯出一根长长的线头，不过自己也没捞到太大好处，一个得意忘形就被沈陌摁住，把四只爪子的指甲都剪了一遍，

折磨完猫，沈陌好好冲了个澡，把医院带回来的衣物丢进洗衣机，再简单打扫了一下屋子的灰，劳动几下就感觉疲惫乏力，果真是病愈如抽丝，索性连外卖也不叫了，打开一罐八宝粥用微波炉热热，喝了一半后就倒头大睡。

睡着期间做了无数乱七八糟的梦，都是片段，最后一段是爬山，失足掉进个山洞里，被大石头压着，胸口这个闷啊，使出吃奶的劲推石头，推推推......把自己推醒了，低头一看，汤圆这个七八斤的死胖子团在胸口睡的昏天黑地，鼻子还舒服的呼噜呼噜的。沈陌愤愤把猫搬到一边，才算是喘气喘痛快了，一看表，半夜三年多，睡了有一个对时了，想起复工时将要面对的如山工作和同事新一轮嘘寒问暖，顿时睡不着了，在床上烙饼烙到天亮，换来两个黑眼圈。

作者有话要说：　　【章末副副cp小剧场】

天水：“我爱奔跑、爱粑粑、爱帮粑粑讨好老婆，我知道我是好狗，我乖故我在。”

汤圆：“我爱睡觉、爱纸箱、爱推倒一切碍眼的东西，我知道我是好猫，我怼故我在。”

第4章 那一晚无风没花缺雪少月的事

上班后的日子在意料之中期待之外的兵荒马乱中游走，每天都像是上一天的复制，被大客户催，催小客户，被领导训，训......没人可训。

周末或偶尔能准点下班的晚上，沈陌还得挤出瘫在床上的时间带汤圆在小区溜达，心情爽度和汤圆见风撒欢的满意度成反比。秋冬趁着沈陌病休期间完成瞬时转换，再望眼时已是树叶秃尽、草上结霜。

沈陌宅心牢固，只愿意沿着小区绕圈，颇有驴拉大磨之风，要说唯一的乐趣就是有时能碰上肖绎遛天水，可以结伴一起拉磨，俩人如同各自抱孩子的奶爸，仅用宠物经就能支撑一路的话题。汤圆猫除了第一次见天水凶相侧漏外，之后也许是对手太老实没什么成就感，再碰到天水大多采取友好的“本大爷没看见”的邦交政策，遇上心情极好时，还能滚去大狗身上蹭蹭逗逗，令两位主人十分欣慰。沈陌和天水彼此相见欢，一见面大狗就冲过去舔脸求抱抱，换来沈陌没完没了的揉肚子摸头头，被猫大爷汤圆赏了若干白眼。

一天天昼夜更替，日子刷的飞快，转眼连12月都过了大半，小青年早早就开始了圣诞和新年的筹划，对于沈陌这种银行狗，面对着收尾冲刺的年关，只盼着一觉醒来就是明年，结果又想起开年的”开门红“，顿时萎成枯草。这段时间，沈陌每天都披着浓重夜色灰头土脸的滚回家，收拾收拾倒头就睡，生活过得十分颓废。

这一日，沈陌整理好几份批下来的企业贷款合同，挨个与客户约定好时间盖章，年末行里车紧活多，跑外的工作都尽量集中，上午连着半个下午共跑了三家单位，水都没喝上几口，最后一家去新风集团，沈陌和综合部两个搭车去总行“受审”的同事共挤了一辆车，一行三人不浩不荡的向金融街进发。

今日未看黄历不知是否不宜向南，出门不算晚，赶上二环主干道翻修，一路绕行一路堵，好在车上的三个人年纪相仿、性格投契，平常关系不错。此刻困在车上也不觉烦闷，闲扯打趣一通闹，话题漂移的厉害，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转到了每月行里例会上。

吴鑫和沈陌坐在后座，冲着沈陌抱怨：“现在例会越开越长，昨天晚上本来要和我对象去新房那头，结果等会散了都八点多了！有正事也行，韩行那几句词儿我都快背下来了，什么‘同志们！比起物质和安逸，事业才应该是你们永恒的追求’洗脑也洗的有创意点好伐，追个p求，追个球啊！”

坐在副驾驶的大陈闻言扭身冲着后座说：“不加强思想教育的话，像你这种意识落后、追求低级的人嫌挣的少撂挑子了怎么办知道网上怎么称呼咱们么-‘金融民工’！”吴鑫把手边的报告转成一个卷，一边敲着大陈的椅背一边嚷嚷：“谁给你的脸让你和敬爱的民工大哥相提并论的，谁给你!的!脸!”沈陌在后视镜里看到司机王师傅瞟过来的眼神，拍拍吴鑫示意他小声点，吴鑫虚点着大陈恨恨的说：“就我们家那新房装修，光扫白就得1000多块钱。上周我去新房盯了半天，和刷漆大哥聊了聊，人家日工资就300多，一个月下来挣的顶我和我对象加一起的，当时我这小心脏抽抽的，恨不得抢过来自己刷，要不是因为大哥手艺确实好，活也实在......”

沈陌和大陈还没来得及接茬，司机悠悠的插话了：“你们这帮小子少不知足了，觉得人家体力劳动挣的多羡慕啊，那人家风吹日晒时怎么不跟着羡慕呢？就拿我来说吧，觉得我开车不用像你们那样费脑子，那我还天天呼吸有毒气体呢，还总在路上堵着呢，再烦还得等你们办事等大半天呢。”王师傅五十多岁，给行里开车十几年了，比所有行领导都老资格，和这些小青年也都的很，听到王师傅的善意调侃，几个人觉得倒也没说错，哈哈一乐，换了话题继续吐槽。

到了新风大楼已经近五点，沈陌懒得再回行里加班，和其他人说好办完事自己坐地铁回家。他被拦在楼下门卫处等了几分钟后，财务部资金主管下来接了他上去，一直送到财务经理的办公室，肖绎的办公室大约十个建方，是企业规范办公面积后由一间大房间辟出来的。被一套办公及待客家具、一整排文件柜挤的满满登登。

肖绎正忙着写报告，看到沈陌进来，放下手头工作，邀沈陌在沙发上落座后，简单拿着合同扫了一遍，格式文本没什么争议之处，于是叫资金主管过来拿去走流程盖公章。这时一个小姑娘托着茶盘上来，把一杯碧螺春放在沈陌面前，未待沈陌端杯，肖绎就先拦住小姑娘：“换杯热水吧，谢谢。”

沈陌被肖绎的心细如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含糊道了声谢。俩人在等合同的过程中，沈陌简单询问了一下新风集团四季度利润及负债指标状况，又扯到现在人行政策多严，说起新风集团下属一热电公司的授信手续办了七个月都没办下来，探了探明年的融资需求和存款容量。一杯热水喝的差不多时，盖完章的合同拿了回来，既然目标达成，沈陌和肖绎聊了两句正打算开口告辞，响起的办公电话阻住了话头，肖绎一边接起电话一边示意沈陌稍等，这一稍等就等了快四十分钟。沈陌在等待挂机期间回了3个邮件、聊了数十条微信、翻了两圈微博，把办公室花花草草沙发条纹用眼睛描摹一遍，间或侧耳听肖绎在电话里就一个基建前期项目审批合不合规的问题和生产部交涉。肖绎的声音醇厚却不显过分低沉，音律频段正好共鸣在耳蜗最舒服的位置，争论时气势威而不厉，言有旨话有据，让沈陌这个外行人听了都觉得有理有节，不由叹服起果然人比人......还是不比了。

漫长的电话以己方胜利结束，肖绎放下电话后面露歉意，说：“对不起没想到要说这么久，各业务口立场不同，总免不了各自为战。”沈陌摆摆手表示理解后起身告辞，肖绎送沈陌出门，走到外间财务部大屋子时，沈陌看到财务部十多个格子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再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不到。随口笑道：“是不是耽误您下班了，您的兵都走了。”肖绎环视了一下办公室：“不会，今天是特意让他们早点回家的，冬至不要加班。”沈陌这才想起今天是22号，北方都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想必有了领导发话，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回家团圆，不由感慨一句：“真是好领导，那您也早点回去吧。”

“不了，反正回家也是自己，今晚还要审一下明年预算草案，沈经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