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焕,是你不惜福啊。”师父言犹在耳。
可是师父,我没的选择。
我问祖父,为什么一直不肯回山庄。祖父说,我对不起你娘。
他说,他对不起我娘。
第13章
出岫山,或者,知还山。鸟儿都飞不过去,到了这儿,就该还了。
当年我提着迫夜一步一步走上千刃崖,想着,到了,也就该还了。后来,我提着犹自淌血的迫夜,一步一步走下朔冽峰,雾气缭绕,我却明白,我回不了头了。
客栈窗子正对着终年积雪,云雾缭绕的朔冽峰,凛凛地立着。当年歌舒霆祭山时突然霞光万丈,形似龙虎,当即大悦,封出岫山为“岳王”。可惜这位雄才大略的年轻天子,辉煌不过昙花一现,死都没有好死。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出岫山。即已出岫,何来的王字。歌舒霆不知,上了出岫山,便是该还了。他走错一步,一路向南。
出岫山,立在大凛和大楚中间,巍巍不动。
那么我呢?我,又能还向哪里呢。
“公子爷,这么早就起了?”以暖见我立在窗前,急忙过来:“以暖伺候公子梳洗。”
“昨天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吧。”我阖上窗页,以暖站在我身后不知所措。
昨天,我犯了病。以暖大概是这么认为的。其实,只是灼光的毒发作了而已。灼光,三大奇毒之一,中者无明显症状,只是发作是痛彻骨髓,筋脉堵塞,气血阻滞,疼痛难当。并且,终身无解。
为了练乱雪纷飞,师父给我一个小小精致的瓶子。“考虑一下,这个只会燃烧你的未来。”我一口吞下,没有丝毫忧郁。第一次灼光发作,我差点咬烂自己的手腕。然后,从每个月发作,到每半个月,到没十天,直到现在,每五天。
疼,还是其次。只是从第一次吐血开始,我就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少爷,很痛很痛是吧?”以暖轻轻儿地问。我转身,用食指和中指缓缓揉捏着以暖纤细修长的脖颈。刚合虎口,在手中盈盈欲折。以暖僵直了身子,闭着眼睛,咬着下唇一动不动。
小家伙的个子还真是小。刚到我肩膀。居高临下地看他,只能见三千乌丝。
我把他平放在床上,剥开领子。养了这许多天,他的模样越来越出息了。青色的血管在莹白的肌肤下面跳动,很清晰。
“害怕么?”我在他耳边低低地问。“不。”他摇摇头。我描了一下他血管的位置,右手拇指一挑,一枚略粗的三棱针便捏在手中。第一次穴位找准,接口开得好,出血量就容易控制,不怎么疼,下次也容易些。稍一使力,三棱针没进了血管。利索起针,鲜血便涌了出来。我凑上去,细细地吮吸。
腥甜,温热。以暖的身体越来越僵,等我抬头,他正在无声地流泪。我叹口气,封穴止血,坐直身子:“这么害怕?”以暖哭着摇头:“不是,不是害怕,少爷你不吸了么?”我益发烦闷,起身走到门口,以暖叫道:“对不起,少爷,以暖不哭了,少爷您生气了么?”我拉开,沉声说道:“既然害怕,或者疼成这样,就不要勉强。”不听他慌慌张张地解释什么,我快步走出房门。似乎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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