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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却没有人。丫鬟回道:“小少爷去后院练武了。”

那就是同夏天舒一起。叶思睿乐得不单独见夏天舒,循着路往后院去,果然远远就听到夏天舒的声音:“……我走之后,你仍需勤加练习,不可有一日懈怠,知道吗?”

“是,师父!”

答得如此干脆响亮,读书练字时可从没有这么热情。叶思睿酸溜溜地想到。“旷儿。”

“睿叔。”叶旷手中拿着木剑,大汗淋漓,显然刚刚在练剑给夏天舒看。他将木剑收好,才走过来冲他行礼。叶思睿要抱他,他轻轻松松躲开了。“睿叔,我一身汗呢,等我回屋换身衣服再给你请安。”他撒娇道。

“别麻烦了,我就来跟你说两句话。”叶思睿说,“我走之后你千万要听嬷嬷的话,不要冒险,注意安全,知道吗?”

“睿叔——”他拉长了音调,“师父挑了三个人给我,个个都厉害,他们肯定能保护好我的!”他搬出夏天舒的名字,叶思睿不好当面质疑什么,叶旷又狡黠一笑,“睿叔你才是,跟紧师父,我才放心呢。”

叶思睿看他说话像小大人一样煞有介事,十分好笑,不过……“为什么是我跟紧你师父?”

“睿叔难道打得过师父?”叶旷吐吐舌头无辜地问。

几天不见这小子越来越皮了,叶思睿笑骂他一声:“臭小子,滚回你屋里洗澡去。”叶旷一溜烟跑开了。

他走之后叶思睿一直带着笑。看来书院的同龄人对叶旷的影响着实不小。旷儿从前虽然听话,但是太拘谨,而且过于依赖自己,现在这样有说有笑,性子开朗了许多。“谢谢你,你把旷儿教得很好。”他由衷地感谢道。

第52章 无名白骨(四)

夏天舒说:“他性情很好。”

这话叶思睿同意。叶旷和他父亲一样善良, 但更加单纯。寒暄后他想起正事。“明天一早出发,正午前找地方投宿。”盛夏时节只能趁着早晚凉快赶路,正午不管天气如何, 暑气逼人, 闷热难耐,别说是人, 马都受不了。但愿明天不会下雨,他想。

“我知道了。”

老天显然没有听到叶思睿的祈祷。第二日一早起来, 天上阴云密布, 大风狂舞。

叶阜升早堂前送他们出门, 叮嘱道:“虽然此行是为查案去的,但是一定要以安全为重。”大家都应下,叶阜又吩咐马庐:“大人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大人对你有知遇之恩, 你可不能辜负他的希望。”马庐佩刀跨马,手中握着马缰,信心满满,“大人, 就交给我吧。”

叶思睿坐在马车上,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自主瞟向坐在对面的夏天舒。夏天舒正在闭目养神, 感受到目光的凝视便睁开眼。叶思睿仓皇地移开视线。

一行人上路了。此番去查案,是在自己的辖区,风险并不大,而且沿途只能住宿酒店或者民居, 以轻装简从为宜,所以叶阜和马庐只挑了四个衙役随行,四人各有所长,其中一个李昌功夫好,给叶思睿驾驶马车,剩下三个,范知、张兴运、李修明还有马庐,都骑马随行。这么看来我的待遇比旷儿也好不了多少。叶思睿发呆时想到。

他们此行的目标是南乡。无知之人会以为南乡是什么官府衙门,其实一县四乡,东南西北各乡只是指示方位罢了。他们的目标确切说是南乡归善里。那具尸体,吴信天的尸体,就是在归善里被发现的。

县衙距离南乡并不远,叶思睿起初想要所有人骑快马一气赶去,奈何天公不作美,马庐实在不敢叫他淋雨赶路。叶思睿只好在马车里颠簸着。

颠簸也就罢了,马车里空间狭小,实在是什么都做不成。偏偏还有个夏天舒杵在眼前闭目养神,任马车晃得多厉害,他身体稳如磐石。而每当叶思睿愤愤不平地看向他,他就似有所感睁开眼,一双黑眸水凌凌,看着十分清醒。反复几次,叶思睿觉得这人怕是长了第三只眼,宁愿掀起帘子看车外也不看他了。

正午投宿客栈,吃顿饭各自午休,下午起来继续赶路。

下午出门时,闷热异常,天上开始打雷,衙役们早做好了准备,出门前就把蓑衣箬笠穿戴好,果然没走多远,大雨倾盆。

叶思睿坐在马车里,只能听到车外哗啦哗啦的雨声。他掀起帘子探头看,衙役们都十分镇定,顺利安抚了坐骑,继续赶路。倒是叶思睿被浇了一头水,头巾也打湿~了。他放下帘子,却还有雨水随着马车左右摇晃溅进来,叶思睿努力躲开,却左支右绌,等他定下神来看对面,夏天舒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静静看着他。“老爷,冷不冷?”和赶车的衙役一道坐在马车前头的茶茗掀开帷布问他。他这一掀倒好,风卷着雨一气灌了进来。叶思睿抬起袖子挡雨骂道:“你小子怎么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这时倒问我冷不冷,你叫厨房熬姜汤的机灵劲呢?”

“老爷您在说什么?姜汤不是我叫厨房熬的啊。”茶茗木愣愣地回道。

叶思睿骤然放下袖子,风雨瞬间扑来,打湿他的脸,但他还是清楚地看到夏天舒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夏天舒扭头对茶茗说了什么,放下了帷布。

“你……”叶思睿清清嗓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天舒从他的包袱里掏出一根笛子。那是叶思睿送他的玉笛。他把笛子打横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那根玉笛在叶思睿的库房里压了许久,他一直以为是当摆件或者把~玩用的,没想到真能吹响。

玉笛的声音与竹笛很不相同,温婉许多。叶思睿对音乐略有造诣,也亲耳听过许多名家的演奏,但夏天舒吹的不是他熟悉的任何曲目,听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那乐声时而轻快,时而低缓,婉转柔和如同少女的低声呢喃,扑面的柔风细雨,初夏的杨柳嫩枝。雨声和着笛声,滴滴答答,呜呜咽咽。马车成了一叶小舟,在湖心飘摇,雨大浪大,摇摇晃晃。坐在舟上的人低头吹笛,四面都是雨滴溅起的涟漪。他的手指轻~盈敏捷,起起落落弹起小小的水花。那声音又渐渐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尖锐的是鸟啼,谷雨时分,漫天雨水浇灌一片碧绿,鸟儿展开翅膀,迎接夏季的到来,扑棱棱,扑棱棱这树飞向那树,这梢停落那梢,放声歌唱。沉闷的呢,雨抖落在荷叶上,嗒,嗒,清亮的水珠在绿叶间流动,汇聚,最后压得荷叶低头,一气落在水里,嘟噜噜,嘟噜噜,惊动水中的游鱼。

这是江南。叶思睿从未去过江南,却从夏天舒的笛声中听到了江南。

笛声随着马车骤然停下,马车帷布掀开,马庐上前回话时,叶思睿心中竟有一丝不悦。“到了吗?”

“回大人,前面马上就到了,但土路马走不动了,只能步行。”马庐说。“雨小了一些,请大人下车。”

夏天舒已经收好笛子准备下车,他背上背的除了包袱和剑,还有一顶箬笠。“还有多余的箬笠吗?”叶思睿问。马庐有些尴尬地回:“大人若不嫌弃,可用小的的箬笠。”

“我来大人撑伞吧。”穿戴好的茶茗撑起油纸伞扶叶思睿下车。路很难走,泥泞不堪。马庐牵着马走在前头探路,夏天舒顶着箬笠跟在后面,再就是茶茗给叶思睿撑着伞,衙役们牵马、赶车,跟在后面。

叶思睿每走一步,就觉得靴底的泥厚了一层,脚上越来越重,脚底越来越滑。他只得扶着茶茗前行。茶茗更艰难,雨虽然小了,风依然大,他用尽全力才撑着那把伞不被刮走。

如此前行,速度缓慢也就理所应当了。

叶思睿扶着茶茗的肩,看着他双手死死握住伞柄扛着风,脸都憋红了,还是随着风一步一踉跄。叶思睿看不下去了,就说:“你走吧,我自己撑伞。”

茶茗大声地回:“大人,别说笑了,小的撑不住您哪撑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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