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小院的大门被重重敲响,混杂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哭叫谩骂。
陆宜南一惊,连忙坐起来,透过窗子往外看,有离大门近的医生揉着眼睛起了床,给人开门,喧闹声就在那一瞬间由远及近的涌了上来。
陆宜南的目光落在敲门的一行人身上,瞳孔蓦地收缩,顿时心里掀起了浪——这下是真睡不了了!
“吵死了……外面怎么了?”赵方歇转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见陆宜南匆匆换了件上衣夺门而出。
“哎——上哪去?”他在后头喊,但陆宜南没听见,已经跑出去了。
“我靠……”赵方歇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只好也下了床,趿拉着他的御用人字拖慢吞吞的跟了出去。
医生们早就在规培的时候就练就了半夜火速起床,进入工作状态的本领,这时候一个个手脚也快的不行,一听见动静就推门疾步走了出来。
只不过,他们平时值班不会穿着□□睡衣、带着满头塑料发卷、穿老头背心、涂睡眠面膜等等。
这时候,几位医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评估一番,同时做了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选择,集体忽略某些细节,面色如常相互问道:“知道怎么了吗?”
大家都茫然。
这时候一个声音尴尬的响起,“那个,我……”
这是个年轻的大学生村官,脸还嫩,结结巴巴半响,总算告诉了他们,这是某户村民因为家事打了起来,很有种的动了冷兵器,伤的还挺重,赶紧送来扰医生清眠。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一位女医生拍拍脸上的面膜,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朝那间灯火通明、临时搭台子的房间喊:“怎!么!样!要!帮!忙!吗!”
周围人不约而同捂了耳朵。
片刻后,房间窗户推开,一个男学生探出头来,取下半边口罩,说:“没什事,普通外伤创口,不用帮忙。”
女医生认出来,这是跟来帮忙的师弟,点点头,“没事就好,”说着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回去睡了。”
师弟笑眯眯,“师姐睡个好觉。”
陆宜南关上窗户,走了回去。
房间里是草草搭建的临时台子,竹床充当了诊疗床,女人坐在上面,面色愁苦,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手臂上有条起码十五公分的外伤创口,皮肉翻开,伤口平齐,是用利器划的。
两个男人,也就是她的丈夫和儿子正一言不发的坐在墙角的长板凳上,一人分据一头,气氛冷淡,像结了什么深仇大怨一样。
可不就是深仇大怨嘛,听说是老子拿柴刀砍儿子,母亲挡了一记,才弄成这样。
而且,巧的是,这一家人正是他和渝雪松傍晚去过的那家,母亲送了他们腊肠,老子招待了他们,儿子养了条大黄狗正被陆宜南惦记着。
所以当陆宜南以他2.0的好视力隔着夜色勉强辨认出这几位的面孔之后,立即就像点了窜天猴似的奔了过来。
渝雪松和他也是一样,他们俩都以为男人骨癌发作了,吓了一大跳,结果过来一看,大反转。
屋里还有一个凑热闹、打瞌睡的赵方歇,以及一名实实在在非常有用的外科医生。
在这名外科医生的帮助下,伤口很快被处理好了,仔细看还缝的挺精细。
他们家还一个女儿,女儿听说了事情后,穿着睡裙就匆匆赶了过来,她来的晚,知道已经没事了,于是着急上火的后劲上来了,冲她爸怒道:“我还说你们大晚上的上哪去了,原来是一声不吭去找曹俊,你至于吗?走那二十几分钟去没事找事,还弄伤我妈了!还有完没完了!他现在不吃咱家大米不住咱家房子,他想跟谁搞跟谁搞,关我们屁事!”
“你这丫头,”她爸哑着嗓子说道,“当着别人呢,别瞎说。”
这时,长凳另一头的曹俊冷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哟,有啥不能当着别人说的?”
于是父亲也板起脸低吼道:“老子就不该养你个小畜生崽子,瞅你那瘪三样,祖宗十八辈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瘪三样是什么样?”曹俊冷笑,“怎么不骂二椅子、不骂屁精了?”
父亲神情一滞,面色涨红,下意识去看周围人的脸色,尽管众人并无异色,但他还是觉得极其羞耻和愤怒,‘腾’的一下站起来,挥着拳头朝儿子扑过去。
几人想去拦,但阻止不及,这二人当场扭打起来。
赵方歇瞌睡一下就醒了,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他旁边放着一个不锈钢盆,里头装了水,医生刷手用过的。
下一秒,他就看一双麦芽色的、属于年轻女性的手端上了盆子。
这姑娘果然是这家亲生的,脾气一点不比她亲爹亲哥好,只见她大步跨过去,扬起盆,呼啦一声,将冷水扑头盖脸泼到了二人身上。
一盆冷水,很清凉,心飞扬,足够二人停下来,冷静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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