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林仿佛没有接受到秦嘉礼的眼神信号一样,闷头单是吃;动作有条不紊,文明优雅,丝毫看不出匪徒的身世。
秦嘉礼等了片刻,不耐烦地一抡碗:“姓赵的!”
赵雪林停止咀嚼,用鼻子回答:“嗯?”
秦嘉礼却垂下脑袋,扭捏了:“我的大姑娘呢?什么时候送来。”
赵雪林道:“不急。”
秦嘉礼道:“还不急?我今年三十有二了!隔壁公馆的杨三跟我一样年纪,他都抱上孙子了!”
杨三者,学名杨玉真,原是天津租界的一位清闲寓公,学问不高,见风使舵的本领不小——日本还未在卢沟桥生变之时,他就搬运了全部家产扎根重庆。后来听说天津沦陷,他满头虚汗地得意洋洋了许久,因为觉着自己分外有先见之明。
赵雪林对这个杨三,毫无好感,因为秦嘉礼总和他混在一起。不过,他的脸上始终是没什么表情:“你跟他比较什么?”
秦嘉礼道:“在重庆的日子闲出屁来,我不跟他比较,跟谁比较啊?”
赵雪林淡淡道:“跟我,我今年三十有四,不照样膝下无子?”
秦嘉礼一挥手:“你跟我不一样!我是有克妻的魔咒,而你是想什么时候生,就能什么时候生——唉,现在怎么觉着跟你越难交流了啊!”
秦嘉礼在赵雪林那里没有得到破处日期,心情十分低落,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公馆,看着装饰奢华,散发着科学芬芳的客厅,他第一次觉出了人生的无望:“不打仗了,我可真是废物一个……连个孩子都捣鼓不出来!唉!”
秦嘉礼“唉”了很长的一声,就没唉了,因为从心理上,他是不愿意去打仗的。听说天津、北平、山西都沦陷了,爱谁谁打吧!
一夜过去,秦嘉礼睡了个没滋没味的大觉;他没上过姑娘,所以在梦里传宗接代的可能性依旧是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他在床上消沉了一个早晨,然后叫来勤务兵伺候他穿衣洗漱。
秦嘉礼是爱美的。没人的时刻,他会暗自对着玻璃镜欣赏一番自己的容颜: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一张棱角分明的红嘴唇,脸颊白里透红,无论是正面还是侧影,都是无懈可击的浓秀好看。
穿上剪裁合度的笔挺西装,戴上一架水晶墨镜,他往脑袋上抹了一巴掌生发油,对着镜子得意洋洋地一点头:“完美呀!”
秦嘉礼拿着一根象牙柄手杖,完美地逛大街去了。
他的出行,是浩浩荡荡:训练有素的勤务兵步伐整齐地往大街一跨步,老百姓如同遭遇大鱼的小虾米,纷纷游回了房间闭门不出。
秦嘉礼就这么声势浩大地逛了起来,逛到一半,他忽然眉毛一抬,食指推开一小半墨镜,目光又嫉妒又艳羡地射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他看见了杨三。
杨三此人,相貌比起秦嘉礼是差了一筹,但还是在英俊的范围之内。英俊的杨三身边跟了一位窈窕的美少女,美少女手上抱着俩奶娃儿,手上还牵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幼童。而杨三望着眼前的四个人,笑得是乐不可支,嘴里金牙闪闪烁烁。
秦嘉礼想起自己无缘无故暴毙的十一位姨太太,心里登时就郁结了起来。
他沉痛地想着:“倘若老大还在,现下我大概也是这个光景了!可恨啊可恨!”
气哼哼地踱了个来回,秦嘉礼阴着一张脸,带领着直眉楞眼的一队勤务兵,凶神恶煞地去找杨三麻烦了。
杨三正沉浸在天伦之乐当中,陡然望见秦嘉礼幽怨的一张脸庞,愣了一下:“遇……遇之啊!”
秦嘉礼很不开心地回敬道:“玉玉真啊!”他使劲推了一下杨三,翻白眼道:“你他妈才叫遇遇之!”
杨三对于暴躁的秦嘉礼,很是无话可说,然而又不能真的无话可说。想了想,他招来在身后一直跟着的汽车夫,让他护送姨太太和儿孙打道回府,而自己割肉喂鹰地揽了秦嘉礼的肩膀,和气地问询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秦嘉礼不好跟杨三吐露十一位姨太太接连暴毙的惨事,只说:“赵雪林回来了。”
杨三作为秦嘉礼的表面兄弟,是知道赵雪林与秦嘉礼的一段往事的。他立刻适当地一张嘴巴:“他还敢回来?”
秦嘉礼目送着装满杨三娇妾幼子的汽车渐行渐远了,才艰难地扯回目光:“是啊……”
杨三见他目光如此难舍难分,疑心他是看上了自己新娶的貌美姨太太,内心顿时一阵打鼓:“那、我陪你喝一盅?”
秦嘉礼没精打采:“行啊。”
午夜时分,喝到烂醉的秦嘉礼才回归了公馆。他体力优秀,所以即使醉得神志不清,身手依旧矫健灵活。
向前一个箭步,秦嘉礼冲破了勤务兵的阻拦,朝着前方大张双臂,同时高声嚷嚷道:“我、要、操、女、人!”
勤务兵想笑又不敢笑,憋出一身白毛汗:“司令啊……”
秦司令水汪汪的眼睛一瞪,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干啥!你敢拦着我?”
勤务兵道:“不敢不敢不敢。”
公馆还未来得及开灯,月华是一条清澈而潺潺的小溪,静静地晃荡进了客厅。秦司令目不转睛地盯着该勤务兵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微微一笑,做出了判断:“你,是女人。”
勤务兵道:“……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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