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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煜午休期间接到杜女士的电话时，竟生出一股受宠若惊之感：杜女士这都俩月没主动联系自己了吧？

杜女士晓得自家孩子的性格，所以没好意思单刀直入，瞎扯了半天自己旅游的话题才终于切入正题：“儿子啊，最近在C市过得怎么样啊？”

陈煜点点头：“挺好的，您别担心，我现在工作也稳定了。”

杜女士闻言沉不住气了：怎么就不提提卫嘉行呢？眼看陈煜要挂电话了，她赶忙见缝插针问道：“那个，卫嘉行怎么样？”

陈煜纳闷道：“怎么了妈？嘉行哥挺好的啊。”

杜女士咳嗽一声，循循善诱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符不符合你日记本里写的那种理想型啊？当然了，为了不让儿子发现自己偷看了日记本，后半句话，杜女士没敢说出来。

陈煜满脑袋问号：“挺好的啊，挺照顾我的。”

杜女士发现委婉这条路在儿子这儿好像行不通，沉吟片刻，终于决定直切主题：“就是，我是说你喜不喜欢他？”

陈煜闻言也顾不上思考老妈是怎么得知自己性向的，下意识看了眼周边，等发现同事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才松了口气，以防万一赶紧捂着电话往厕所走，脸上滚烫：“妈，您说什么呢？”

杜女士严肃道：“别装傻啊，我说真的，也不用瞒我，你老妈还是很开明的。要是觉得他还行，你们就处处，要不行呢，你再回来。”

陈煜突然发现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跟不上杜女士的跳跃性思维，不免有些头疼：要是不喜欢，难道我这份工作也不要了么？然而他在这边苦恼，那边杜女士的夺命连环唠叨仍在持续着：“真的真的，你也不用顾忌我和你朱阿姨的关系，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你在C市呆着也尴尬，还不如回家呢……”

陈煜一听这话头，杜女士看似还要唠叨许久，头脑发热道：“妈，我喜欢卫嘉行，您别操心了。”

等杜女士乐颤颤地挂了电话，陈煜才灰心丧气地扶额：完了完了，这下怎么解释？

他以往应对杜女士的唠叨，杀手锏就是顺着对方的话来回答，可这次情况不一般啊。一想到后续的种种麻烦和误会，陈煜的头都大了。

卫嘉行那边，跟陈煜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娘亲的电话。朱女士不比杜女士委婉，直接开门见山问他对陈煜有没有意思，把卫嘉行吓了个够呛，含糊着回答之后才从朱女士的“哎唷，我这怎么对得起老杜，说好了把陈煜送过来相亲，现在这结果……”中剥离出一句关键消息：“妈，相亲是怎么回事？”跟谁相？

等听完朱女士的解释，卫嘉行豁然开朗：噢，原来陈煜过来是为了跟自己相亲的。

在刚得知窝边草的无副作用的欣喜过后，他又陷入了沉思：可他根本看不出来陈煜对自己什么想法啊。先前对方做的那些事，既能划在朋友范围，也能划在对自己有好感的相亲对象范围……

继承了朱女士直言直语的性子，卫嘉行并没有让疑惑困扰自己多久，当晚就向陈煜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站在相亲角度来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卫嘉行的提问可以说是相当清晰明了了，然而陈煜并不清楚对方的问题是建立在已知自己“承认了喜欢他”的基础上，还是就这么一问，便只好开口：“我妈跟你说了没？”

这话把卫嘉行听得一愣：“怎么，杜阿姨有话跟我说？”

陈煜松了口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妈就是关心一下。”

卫嘉行直觉陈煜的说法有问题，但现在急需解决的是另一个问题——便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陈煜目光闪躲，声音含糊：“还好吧……”

卫嘉行有些好笑：“还好是多好？”

陈煜哪料到卫嘉行认真起来这么咄咄逼人，于是哀叹一声，破罐子破摔道：“就是不错！可以！挺好！差不多！”

卫嘉行毕竟是比陈煜多吃了几年饭的，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耳朵里说不定当时就欣喜若狂了，可他做事素来谨慎细致，一定要等陈煜真心实意地喜欢上自己才会下手。

当然了，这不是说他就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卫嘉行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也没想过要当个正人君子——之前他明知窝边草不可吃，却还对陈煜留有余地的暧昧态度，就足足证明了这一点；而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他当然更不可能主动退后一步给对方理清思路的机会，而是果断选择了乘胜追击，因为他很清楚：虽然陈煜看似性格软和，但也是很有主见的。这次自己往前逼了一步，让他给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要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感情，却不止差这一步。

说起来，朱女士的电话虽然来得突然，但好在及时——或者说，来得正是时候，正当他在纠结要不要打窝边草主意的时候，给他递了个镰刀，表明了支持的态度。这下他更有信心了：没有后顾之忧，便可一往无前。

鼓起干劲的卫嘉行很快向朱女士打听了陈煜的生日。可惜还差一个多月，没法当送礼物的由头，卫嘉行只好厚着脸皮瞎掰了个入住两月纪念日，然后趁着上班休息时间紧赶慢赶做了个陈煜和自己的Q版小人设计，找了评价不错又交货快的网店做了一套钥匙扣啊手机支架啊鼠标垫什么的小物件，最后在那“纪念日”的前一天晚上偷偷搁到了陈煜的房间门口。

陈煜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还会收到这么“小儿科”的礼物，不过等他细看就发现了里头藏着的心意：那个穿着书店围裙拿着饭勺坐在锅里的Q版小人，赫然是他本人嘛。还有那个满脑袋呆毛抱着筷子和饭碗睡不醒的小人，一看就是卫嘉行。

陈煜又看了一眼装这礼物的盒子外面那张纸条上端正的毛笔小楷字，感叹了一句：哎，卫嘉行这人真是……怎么就知道自己对他的才华没有任何抵抗力了？

7.

卫嘉行送的礼物歪打正着合了陈煜的胃口，便如愿地看到对方跟同事调换了班次，把一周的两次休息凑到了周末，跟他同步。

这么好个机会卫嘉行哪能错过，便提前在网上预订了市美术馆和博物馆的门票，还报了周末的陶艺和版画体验课。这些都是他擅长的领域，当然要借以发挥，展现自己的魅力值。他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简直就像个求偶的孔雀——当然要是发现了，也肯定会大大方方地承认：没毛病啊，自己可不就是在求偶嘛。

后知后觉终于开始为儿子操心的朱女士，十分称职地时时询问两人的感情进度，在得知了卫嘉行的计划之后，更是站在务实的老一辈角度认真谨慎地出谋划策，还建议儿子在满足两人精神需求之外再找点可以入口的东西，比如说什么咖啡馆和西餐厅之类的。

卫嘉行一拍脑门：怎么把这给忘了。便又急急忙忙去搜了攻略，总算在“约会”之前做好了万全准备。

周末的美术馆里多是带孩子来的家长，像他们这样两人结伴而行的成人组合倒是少见。在安静的氛围当中，卫嘉行堂而皇之地凑到了陈煜耳边，煞有介事地压低了音量解说，表情正经得很。

陈煜虽然对于过近的距离有些不适，但见卫嘉行指点着陈列的画逐幅讲解，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便只好努力适应。

前几个展厅陈煜都是被卫嘉行带着一步步看过来，可到了八大山人的展厅，对方却不大提得起兴致似的，匆匆掠过。陈煜难免好奇，便问：“你不喜欢他吗？”

卫嘉行摆摆手，叹气道：“这儿都是仿作，没有真迹的，哪有什么看头。况且八大山人的笔触和气韵哪是看仿作就能看出来的，不谈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