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云鹤唇角微勾,眸光中志在必得的傲意,让九枝灯的神情一寸寸阴冷下来。
数年不见,石屏风有无穷无尽的话想与儿子说。她执起九枝灯生有剑茧的手掌,道:“云鹤告知我你魔道血脉已然复苏,我实在是坐不住,便求他带我来看一看你。这些年你在这里过得很不好吧,是娘当年软弱,护不住你……”
“很好。”九枝灯生平第一次打断了石屏风的话,“我在风陵,一切安好。”
暮色将至,阑干碧透。
九枝灯随石屏风下山时,想道,他或许再没有机会看到风陵山的星空了。
为了留住那仅有的一点想念,他一直仰头望天,然而,直到他离开风陵境内,才发现天空阴云密罩,竟是要落雨了。
……他终是没能看到风陵今夜的星辰。
夜色已浓,雨丝淅淅沥沥地飘下。
清静君最爱观雨饮酒,于是,在结束与广府君的夜谈后,他持伞返回浮名殿,却远远见到一个人影斜靠在廊柱下。
他微叹一声,缓步走去。
而那人听闻有脚步声,便睁开了倦意浓郁的双眼,摇了摇自己已空的酒壶,轻笑道:“……师父,你这里还有酒吗?”
第50章 梅前月下
转眼间,徐行之连续纵酒已有三日。
白天他定时起床,处理派中诸事,不在话下,但只要到了晚上,他便要找人狂饮烂醉一番。
人人都传,九枝灯与风陵徐行之早早私下结为道侣,因此他离派一事,对徐师兄打击甚大。
不少风陵女弟子信以为真,在白日里看到摇扇而行的徐行之时都是满眼的同情,私下都议论徐师兄看似无羁,实则情真。
徐行之向来不是爱听旁人议论的人,就算有些风声入耳,也是左进右出,余下的烦忧都调兑了佐酒,造饮辄尽,期在必醉。
清静君好酒,然而酒量实在不值一提,半坛的量就足够他安安静静地上房揭瓦了。
温雪尘、曲驰与周北南由于担忧徐行之身体,留宿风陵,住了好几日。
第一日,曲驰陪他饮酒,谁想三杯酒下肚,他就摇摇晃晃地起了身,不顾徐行之在后呼叫,蒙了被子就睡。
第二日,徐行之又叫了周北南。周北南倒是有些酒量,可按他的火爆脾气,压根受不了徐行之这般不成器的样子,耐着脾性陪他喝了几巡后,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要揍他。
二人打打,停停,喝两杯酒,再动手,最后,不胜酒力的周北南是被徐行之拖回客房的,嘴里还犹自念叨着徐行之老子最烦你这张脸了每次跟你出去都他妈没姑娘看我。
第三日,换成温雪尘与曲驰陪酒。
温雪尘因为心有疾患,滴酒不沾,曲驰一直从第一日睡到今日中午,自知酒量太差,不敢再沾染那般若汤,于是桌上的酒都进了徐行之腹中。
温雪尘话少,曲驰温文,闷酒又实在醉人,今日的徐行之总算是醉了。
他伏在温雪尘肩头无端大笑,把温雪尘大腿拍得啪啪响:“雪尘,雪尘,我们去看魔道总坛看小灯啊。”
温雪尘被他几巴掌下去拍得脸都白了。
曲驰急忙把徐行之拉至身侧,叫他在自己身上闹腾。
他一边安抚徐行之,一边沉声对温雪尘道:“雪尘,我从未见他这般心事沉重过。九枝灯于他而言就这般重要吗?”
“重要是重要的。但他这般作态,是他心里有愧。”温雪尘简单答道。
曲驰疑惑:“他有何愧呢。难道是因为九枝灯化魔时一心求死,行之没能忍心下手?可他难以动手,本是人之常情啊,九枝灯也不会怪责于他的。以往行之对他两个师弟有多么情真意笃,我们都看在眼里……”
温雪尘:“他就是在后悔这个。……他把九枝灯养得太好了。”
酒酣耳热之后,徐行之拒绝两人相送,独自一人摇晃着返殿。温雪尘与曲驰口口声声不送不送,最终还是一路尾随到了殿门处,目送着徐行之进了大门,才各自回去安置。
然而徐行之一入大门,几个跌撞,便卧倒在梅花树下,酣然欲眠。
前几日落了一整夜的雨,点点滴滴直至天明,院里的梅花被雨打下,片片落红,铺就成一片秾艳的薄毯后,又被如洗的月色映得碧清。
徐行之静静卧在梅树下,四周尽是乌黑的枝,青茵的绿,遍洒的红,良辰美景把六分的醉意足足放大到了九分。
醉眼朦胧间,一人披衣提灯缓缓走来,轻声唤他:“……师兄?”
徐行之用睡眼看去,只看得到一片灯火和一张不大分明的艳色面庞:“……重光。”
“师兄醉了?”孟重光将灯放在脚边,伸手揽住徐行之后背,声音低沉下来,“……是为了九枝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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