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精壮的少年犯愁的拧着眉,苦恼万状。
他实在不想见秦怡。才刚刚长成的小爷们儿,直来直往喜恶分明,根本做不来虚与委蛇那一套。
一路做着思想斗争,直到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才下了决心。哪怕避不开秦怡也要去的决心。
五千块要还给秦夏。做人不能昧着良心,如果他爸治病,那这笔债自然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日后再还。可是眼下既然不治了,这笔钱要原封不动的物归原主。
秦锋记得他爸说过的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如果他秦锋心思但凡歪一点,钱落了口袋也就不回头了。天高地远的,这辈子能不能再见面都两说。
其实这还钱一事,微妙的还有着少年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都是同龄人,少年的攀比的小虚荣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身高个头,比如铁拳身手,比如心思大脑,比如抽烟喝酒,比如打架泡妞,比如学习成绩。爸爸在病房里对秦夏的夸奖让他心里本能的微微不舒服,还带着点硬撅撅的不服气。哪怕他知道这话里面有夸张的成分。
如今他去把钱还了,他不欠那小子,瞬间觉得挺直腰杆不会矮人一头了。哪怕那天晚上秦夏送钱过来连借条都没打,他秦锋也不能被看扁了。这才是铁骨铮铮的纯爷们儿。
在医院办好了所有手续,三人商量了一下。考虑到秦远身子骨问题,马秀丽坚决没同意到候车室凑合一晚的提议,决定去火车站附近找个经济实惠的旅馆住下。
“大钱都花了,不差那一点。”马秀丽这么说。
到旅馆安置好,已经是下午快三点了。秦锋佯装不经意的开口:“爸,不给大姑打个电话告别吗?”
秦远不疑有他,咳了两声点点头:“老婆子你去给秦怡打个电话,就说咱晚上就走,别让人又巴巴的赶过来送咱们。”
马秀丽有点不乐意,可是她也不愿意反驳秦远。
迟疑的功夫,秦锋主动开了口:“妈我去吧,你把号码告诉我。”
马秀丽狐疑的看看儿子,有点捉摸不透。自家这混小子一百个不待见秦怡,居然会主动揽这活?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心思多想,翻了翻随身的小包,把秦怡家里的电话号码抄给了儿子。
在小卖店买了包烟,号码拨通之后,秦锋居然紧张的手心都冒了汗,暗暗祈祷着千万是秦夏来接电话才好。
“喂?”老天爷没听到秦锋的祈祷,电话那端是秦怡。
“大姑。”秦锋不情不愿的叫人:“我爸让我给你打个电话,他不治了。我们今晚就坐火车回去,别的……没什么了。”
秦怡或许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叹口气:“让你爸多保重。”
秦锋嗯了一声,拽着电话线绕了好几圈:“那个,咳咳,大姑,秦夏在家吗?”
“囡囡啊,出去找同学玩了。”秦怡的语调听不出异常:“上午就出去了。”
“待会儿回家吗?”秦锋很失望,却不死心。
“说是高中同学聚会,还不晓得几点回来呢。”
挂了电话,秦锋盯着鞋尖发了一会儿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钻了牛角尖,魔怔的偏生想着离开S市之前把这笔人情金钱债了了,压根没想,就算还钱,回了东林也是可以电汇的。
傻小子回去旅馆说了打电话的事儿,当然隐瞒了后半段有关秦夏的部分,偷偷揣好钱,正琢磨偷溜的借口呢,就听着秦远说,没事去外滩转转,也不白来S市一趟。
马秀丽不肯去,最终还是秦锋得偿所愿的一个人出了门。兜里除了那笔巨款,还有他爸塞给他的一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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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秦锋计划的好好的。
他去秦夏家楼下堵人,不管几点,见着人把钱还了,要是时间来得及,就请他吃顿饭,最好喝瓶酒,告诉他钱不用了但是这份心意自己领了。要像两个真正的爷们儿一样,郑重告个别。
结果事情偏偏出了岔子。
秦锋口袋鼓鼓的上了公交车就被小偷盯上了,男孩子嘻了马哈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了包,等到被身后好心人提醒着,伸手一摸才发现,裤袋那里除了一个大口子空空如也,五千块没了。
秦锋当时脑子嗡的一下,脸色都白了。
小偷早就下了车,不然也没人敢提醒。
车上乘客同情的窃窃私语,听得懂听不懂的,都是看着少年一脸同情。
秦锋懵头懵脑的下了车,直觉的拔脚往来时的路上跑了几步,颓然的停了下来。
上哪儿追?追谁?他连小偷的模样都没看着。
活了十七年没这么憋屈过。少年站在陌生都市的街头,倔强的咬着嘴唇红着眼圈,死扛着不让自己丢人的掉下眼泪来。
远处温吞吞的风吹来,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迷失了方向,完全没有东北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来的畅快淋漓。
秦锋僵立了一会儿,最终飞快的抹了抹眼睛,看了眼几十米开外那个小区的大门,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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