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恋并不怕萧怀,他怕的是严厉的师父。再说萧怀拿着把柄,他无可奈何。
跪石地不算什么,膝上的淤青从没有消退过,早就习惯了;鞭打也不过疼上几天,不去想就忘了,但是黎浅无法忽略心中的酸楚。施复德说黎浅的父亲作尽了坏事,出卖了朋友,害了上万人的性命。所以黎浅活着就是要为他父亲赎罪。他生下来就是有罪的,命中注定要受尽折磨。但是他没有选择死的权利,他还有重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他死了,他的亲人会继续受苦;他活着,母亲和弟弟至少还可以在不知名的乡下享受贫困却安宁的生活。
跪了一晚上,早上又被管家狠狠打了一顿。黎浅终于昏倒在地上失去知觉。施复德这几日恰好不在,管家就让人把黎浅拖进柴房,随便处理了一下伤口,暂不过问。
痛楚和高烧反复折磨着黎浅,最难以忍受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从骨髓深处传来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迅速笼罩全身。冷,像是三九天赤身躺在冰上,彻骨的寒冻结血肉;痛,像是伤口被人一遍遍撕裂,淋了水撒了盐。他知道是旧病发作了。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每隔十几天这病就会发作一次,开始时他难受得哭喊,满地打滚,换来得只是拳脚和鞭打。后来他学会默默地忍着,施复德说他得的是绝症,最多活二十岁,无药可救。
但是黎浅不想死,虽然活着很痛苦。
要坚持活下去,至少活到能望见幸福之时。
二
过去是,现在也是。要坚持活下去,昏迷中,黎浅仍然不忘这个信念。
被盐水泼醒,尚未有力气睁开眼,黎浅就觉出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慢慢靠近。
施复德,一个在黎浅生命中烙下深深恐惧的男人。
他其实是斯文俊秀的中年男子,若是穿了长衫拿了书卷和蔼的就像私塾里的先生。但是此时此刻他穿了黑衣,手里拿着长鞭。黑衣是上好的江南织锦,裁减手工均属一流,长鞭是鞣制过的牛皮与细细的金属丝编成的,在昏黄的灯光里闪着诡异的色泽。
”黎浅,我来看你了。”施复德的语气很慈祥,”怀儿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何必硬撑着自己吃苦?”
黎浅勉强睁开眼,施复德的身后是萧怀,脸上是蔑视嘲讽的笑容。黎浅知道萧怀在等着好戏开场。
施复德取出一枚药丸,掐着黎浅的下巴逼他吞下去。然后粗暴的扯掉黎浅身上唯一的那块遮羞的破布。
黎浅感觉双臂的铁链松开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再加上一系列非人的折磨,他的双腿根本无力支撑身体。重重地摔倒在石地上,黎浅紧咬嘴唇忍住呻吟。
然而他终是挨不过药力发作。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身体越来越热,断断续续的呻吟随着神智的迷乱再也克制不住从嘴里宣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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