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还有个地方要去。
这些年,他只来过一回,可俞琬墓地的方位,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他很快找到了东南角的那座坟冢,和记忆里的差不多,只是墓碑两侧的柏树蹿高了许多。
丁大成就着一点月光,勉强看清了上头刻着的姓名,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是眼角鼻头俱是一酸,眼泪成串地掉下来,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俞琬墓前,声泪俱下地开了口:“俞老师,我……我来看您了!”
说罢再也按捺不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我这么多年一直没脸来见你……你、你可怪我?”
与他相对的墓碑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墓园里鸦雀无声,再没有第二个人,他肆无忌惮地哭了个痛快。
好半晌,他才抽抽噎噎地抹去眼泪,开始用袖子擦拭墓碑,一面擦一面开了口:“一晃眼,你也走了这么多年了,你儿子应该有经常来看你吧?我不久前才见过他,他现在长得很高了,长得很像你,是个漂亮的小伙子……你那时候总担心他调皮惹事,现在不用担心啦!他长大了,懂事了,很优秀,就像你一样……他嘴上不说,可我看得出来,心里一直记挂着你……这孩子跟你一样,重情重义,是个好人!”
“我老了,头发白了,你都快认不出来吧?嗐,你大概是不想见我的……可我还是厚着脸皮来了,你别恼我。我……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这一走,怕是再也回不来……”
丁大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面上哀戚的神情陡然一变,竟然显出了几分坚定:“俞老师,我这个人懦弱了大半辈子,现在临老了,活够了,也想有担当一回,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也要保佑你儿子。”
“他最近在追查的案子……我是真没想到和她有关啊!你说当年大家伙一起办起慈幼院,一起照顾孩子们的时候,都是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的。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有了私心、都变了呢?”丁大成痛心疾首,长声喟叹,“坚守本心,始终如一的,就只有您了。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早早断送了性命……”
两行浑泪溢出眼眶,淌过丁大成的脸颊,他忽然拼命地磕起头来,磕的砰砰响:“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一场意外,可她把慈幼院搬到那地方之后我就知道不是了……她一直跟我说,那个计划是为了‘孤岛’的未来,是好事,我信了,再加上慈幼院还有那么多孩子都需要她养,所以才一直替她瞒着。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让她暗地里调教出的那些孩子干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再抬起头的时候,丁大成的前额已经血肉模糊,不过他仿佛失去了痛觉,怔怔地瞅着那块墓碑:“不过你放心,你留下的遗物,我一直保管的好好的。你儿子跟我要,我一开始没敢给,毕竟牵涉了那么多人……我怕把他也卷进去,可现在……她胡作非为到这个地步,我实在没法继续装聋作哑了。我这就去把那东西交给苏闲……呃!”
枪声骤起,一枚子弹毫无预兆地从他的后方袭来,穿透了他的前胸后背,丁大成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他抽搐着身体挣扎了好一阵子,临终前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看了墓碑一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血流了一地,浸透了石砖上的纹路,来人小心翼翼地避开血泊,快速而仔细地将丁大成的尸身搜了一遍。
“没有……没带在身上吗?”来人自言自语,“藏在住处吗?”
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来人皱皱眉,丢下尸体,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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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所里,苏闲正低眉顺眼地挨着骂。
任副局长一口气训斥了将近十分钟,估计也骂累了,这会儿正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他偷偷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动作也没逃过领导的金睛火眼,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顿狗血淋头的痛骂。
综管局的人也不是粽子,吃了亏自然会向上头告状,综管局的高层不好直接来教训他这个小辈,又转头去找了他的顶头上司。
这不,任副局长大为震怒,他老人家竟然直接上门找他算账了。
苏闲对于自己的过错自然心里有数,也知道这顿训斥逃不掉,但他也有信心,知道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冰女他们到底还是有分寸的,既没踢坏治管局的门,也没真的掏出枪指着他们,最多就是……口头威胁了一下。
到底也没有实质性损伤,给综管局补个面子也差不多了……最多,他改天亲自上门道歉呗。
这也没什么,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想要的资料到手了,这桩买卖还是很划得来的!
只不过……苏闲悄悄地觑了一眼任副局长,开始犯嘀咕了,心说这任局真是风采不减当年,骂了我快一刻钟了还这么中气十足的。
“看什么看?!”任副局长吹胡子瞪眼,指着他鼻子怒道,“我看你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认识到了,真的认识到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苏闲赶紧对天发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给您写份保证书?”
“你给我写有什么用?!”
“好好好,那就写给综管局的同僚们。”他赔笑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写?”
任副局长气呼呼地瞪着他,难能看不出这小子分明是找借口溜号,不过看情形,确实是有急事,他也不想太耽误时间,便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去吧去吧,臭小子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苏闲讨巧卖乖地一笑,正要出去让人把济世医院的设计图纸拿来的时候,他办公桌上的电话蓦然响了。
“接电话。”任副局长粗声粗气地下了命令,苏闲不敢怠慢,连忙去接了电话,这是公务专用,他也怕有什么急事。
结果接起来之后,很意外的发现,竟然是霍璟的来电。
他跟霍璟,从来都不对路,那家伙从来不正眼瞧他,竟然会主动联系他?
百分百是公务了。
可他最近不是被派到训练营当教官去了吗?就算是工作上,好像也没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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