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看着手中微亮的兔子灯,明明微光却灼的眼睛赤疼,这灼灼星火灼伤了我仅剩的怜惜,灼伤了我往后的岁月。
抬手轻抛,兔子灯便被丢进拱桥下的溪水中,竹纸扎的精致的兔子灯在淌淌的溪水中挣扎、翻滚,最终覆灭。
伸手从她发髻上拨出梨花簪,见她三千如瀑发丝飞扬,见她岿然不动冷情望我,重重的、狠狠的摔在地上,一断在桥头、一断在桥尾,如我与她一般,中间横跨的累累石砖如隔着万水千山。
廖蝶,你撇弃男女之防不顾闲言碎语期我成才;廖蝶,你挣扎下嫁与否我忍着心酸为你做出选择;廖蝶,寂静的巷内你缱缱与我说欢喜我护你;廖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开我又复撩拨我,最后却要告诉我你要入宫为后!
你是女子。好一个冠冕堂皇又不得反驳的理由。
第二日,她的生辰,我离家投军随着秦序一起去了边境。
***
天色青青,好似一场烟雨即将来袭,也是这样的天青色,我的父王被皇帝一手拟造的证据诬陷于午门斩首,母亲在同一天自缢家中,而那天正是我荣升先锋将军凯旋的日子。
***
“安哥儿,我们此番回去定叫明哥儿请客好生去鸣翠楼快活快活”昔日的翩翩君子如今晒的黝黑,只那双眼睛越来越有生机。
而昔日恣意的我除了黝黑的皮肤外,眸中无甚欣喜。
“安哥儿,你是否...”
“恩?”
“你是否...罢了,此次回去兄弟给你找十个八个美人陪你”
“哈哈,那我先再次谢过序哥儿了”
“小意思,小意思,好歹我现在就比你低一个官爵”
临近傍晚,长安城门大开,本该熙攘杂乱的街道却肃静的可怕,人人臂弯上束着一根白绫,我骑着矫健骏马匍一出现,所有人的都折过头看向我,目光怜悯、悲情。
“世子”廖成骑着马从对面飞奔而来,到了近前狼狈下马跪在地下泣着声,说道:“侯爷和夫人...薨逝了,世子”
“安哥儿”
我捉紧了缰绳,还能淡淡的说道:“秦序听令,领兵将去营地休息,家中丁忧宫宴我便不去了,替我向皇上禀告一二”
“是,秦序领命”
我掉转马头面向身后千千万万的将士,深深吸了一口气吼道:“龙骧军听令,此番回京,若滋事者,五十军棍,若触军规者,死”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在此刻震撼不住我心底升腾的冷意。
靖安侯府的门前挂满了素缟,我飞身下马急匆匆的向正厅走去,路过的小厮丫鬟跪倒了一片我却没有空隙如以往那般允他们起身。
正厅内摆放了两顶上好的棺木,棺木前三牲香火一个不落,廖蝶披麻戴孝跪在铜盆处面无表情的放着一张又一张冥纸,在她身后是穿着宫服低眉顺眼的太监。
我踱步到棺前直直的跪了下去,双手捧下头盔放在一侧,重重的磕了一个又一个头,四下过去额头溢出了血迹。
“安儿”廖蝶从怀中拿出丝帕欲要上前捂住我额前的伤口,我挥开她带起甲衣的伶仃声响。
“放肆,竟敢对未来北夏皇后不敬,咱家定要禀明圣上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我望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淡淡说道:“今日,我不想杀人”
那太监到底是深宫心计浸淫多年,我是一名将军,是杀敌上阵冲锋的将军,我的身上背负的不是一两条的性命,我的双手也已经染红,我不在是那个握着刀战战兢兢的兵士,而是杀伐果断的将军!
他望了望廖蝶,廖蝶没有回他丝毫颜色,他嗫喏的行礼出去。廖蝶抿紧朱唇望着我,她的眸中盛满了涟漪沾沾,如一副江南的水墨画,雾气升腾、行云流水,一滴泪便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晶莹剔透却如滚沸的水烫在我的心尖。
我浅笑说道:“廖蝶,你不必如此,你虽为我母后收养,但在王府的日子不过三载,无甚养育之恩,况且宗碟之上亦未曾有你的名字,不日后你即是北夏荣华尊贵的皇后,实在不宜为我等臣子哀泣”
“安儿,莫要赶我”
“呵,随你”
惶惶深夜,却不想第一个来的人竟是清越,她穿着素色,那张本是妖艳的容颜亦是一片素净。
我换了一身素缟,额上未处理的伤口被白绫遮住透出殷殷血迹。我抬头瞥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清越提着一壶清酒走到棺前欲要把酒倒进酒盅内,我拦住她的动作,说道:“皇家之酒,我的父王母后量浅怕是饮不起,这酒我代他们喝”
咕咚咕咚一小壶酒被我饮尽,把酒壶塞进她手中,“慢走,不送”
清越声色凄凄,“廖平安,难道你也要把我恨上么?”
我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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