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顾惜一顿,抬眼带着严厉。又有些受伤,复杂而多情。他抿唇,说:“我不明白,元宝。他有什么好。”
“他没什么好,”季元现说,“他也哪里都好。”
“你们充其量是距离太近,又有共同目标,错把惺惺相惜当感情。元宝,立正川是直男。万一以后他醒悟,拍拍屁股要走回去,你怎么办。说得再近一点,高中毕业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顾惜烦躁,他转着手中水杯。按捺自己不甘之心,试图与季元现讲道理。
他们都无感情经验可言,纯凭动物直觉去感知。顾惜没有立正川的冲动和果断,十几年的感情反而成为绊脚石。
立正川的赌局很简单,告白成功,就在一起。不成功,最差也是相忘于江湖。但顾惜赌不起,他已将一颗心揉巴揉巴,再捣烂。熬成一碗苦水,千万个日日夜夜。深入骨髓,药石无医。
顾惜怕做不成恋人,亦做不成兄弟。他踌躇着,眼里只看着季元现。他也不想如此,嫌自己太拧巴、磨叽、娘们儿似的。
可他不敢。
季元现提示得很清楚: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哪怕顾惜想争取一下,完全找不到缝隙插针。感情没有先来后到,谁出现得最合适,谁才是赢家。
季元现明白顾惜的担忧,他不反驳,不否认。也不敢肯定撂话——立正川绝不会离开。未来茫茫不可知,谁敢轻言身旁人。
“我没想过,老实说我没考虑到那么远。奶昔,我和你们不同,我有一天过一天。高考之后会如何,不知道。我现在也不想知道。”
“那时候立正川还在不在我身边,我希望在,但他也可能不在。控制命运有很多因素,我们决定不了。”
顾惜抹一把脸,忍不住从包里拿出烟盒。他转了转,选择抽根烟。猩红烟头一明一暗,季元现的眉目变得模糊起来。
“元宝,尝鲜可以。但一定得现在?一定得是立正川?”
我不可以吗。
“不是新鲜,”季元现打断他,保持心平气和,“奶昔,我喜欢立正川。不是图新鲜。”
顾惜倒一口气,霎时被香烟呛得眼红。他不料季元现这么诚实,简直诚实过了头。好比一柄古刀没入心口,又缓缓抽出。在顾惜以为这是结束时,季元现又将其推进更深的境地。
鲜血根本流不出,全都包裹在刃上,渗入刀片中。表面看来和风化雨,内里早已濒临枯竭。
顾道长觉得自个儿可能真要飞升了,耳畔轰鸣,飙车残留的音浪还在。他有点飘,眨眨眼,苦笑一声:“我真希望你把这话收回去。”
“行,我收回。但我喜欢立正川,真心话。不骗你。”
季元现没和他对着干,而是拍拍顾惜肩膀,换上认真的表情。
“奶昔,一年半后,我不能肯定谁在我身边。但你一定在,这个话,你懂不懂。”
同学会失散,朋友会远走。哪怕青春期不可预估的飘渺爱情,也许会离他远去。但顾惜一定在,因身份不同。
有时舍不得友情变爱情,大抵是看破了前者的长久性。
顾惜摇头,他认为季元现是在实行安慰政策。少年都有竞争欲,凭什么立正川可以得到。
“我会在你身边,元宝。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定是。你需要我就在,你也知道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我——”
“别说了。”
季元现皱眉,遽然打断顾惜。他有预感,若不出声阻止,顾惜一定会把真实想法抖落干净。
那层薄薄的,如烟雾一样的纱,会彻底烧毁。
一切将走向不可挽回的余地。
季元现站起来,捏着顾惜肩膀。他又半蹲下去,与对方眼神相对。季元现一字一顿道:“顾惜,用你曾教我的一句话,今天做个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顾惜眼眶瞬时通红,眼球内的血丝如蛛网密布。他感到眼里结一层水壳,那些委屈、不甘、愤怒,将落未落,又不能放声质问。他几曾何时,也想做受迁就的那一个。
被偏爱的,总那么有恃无恐。
季元现根本不准他说出口,一个剖白深情的机会都不给。谈话点到为止,该说的说尽,立场很清楚。
顾惜可以在兄弟那一栏,可以在亲人那一栏,独独不会是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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