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覆盖过病房装饰的一瞬间,谢迪闭上了眼睛。
隔了好一会,他才打量起了这间他无比熟悉的屋子——他的卧室,他休息,打游戏,做直播的地方。
只是这间屋子现在空荡荡的,没有会来用鼻子拱他的椰子,也没有……沈年。
其实心理医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他现在确实处在一种不太对劲的状态,他理智上知道他已经从游戏里出来了,但他会无端地突然陷入恐慌之中——他会觉得面前的一切不是真的。
这种恐慌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时,本能地打开了他在“2013”里家的投影,回到这个投影里,这种突兀的恐慌会渐渐有所缓解,可是等到第二天他再度在病房里醒来,见过医生和来探望他的人,他又会很快再度陷入那种泥沼一般的情绪里。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投影似乎也不好用了。
何谓真实?
谢迪的手搭上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露出了一个苦笑。
他当时在“2013”里加入那个恐怖游戏并且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太多,只是因为沈年很喜欢全息恐怖游戏,所以他抱着一丝沈年会来玩的期待,几乎是独立完成了恐怖游戏的所有部分,以至于柯亦那个挑事的直接把他的脸安给了游戏里的“恐怖游戏搭建者”,也就是魔王。
那句话也只是因为沈年曾经问他,他怎么能证明这个世界是真的。
而这些却最终成了沈年用来提醒他“世界是假的”的工具,也成了逼他想起一切的契机。
现在也成了他的心病。
现在想想,“2013”里他的记忆确实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很少想到他的过去,很少想到他的父母朋友,还有他的学生时代,他之前以为是他自己性格寡淡,谁知道那些根本就是他没经历过的事。
可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就更真实,更深刻吗?
他在福利院长大,在六岁时的智商测试里,因表现突出进了特殊学校,在这个人均年龄一百五的年代,他十四岁就读完书进了公司,十八岁就做到了‘2013’项目主负责人的位置,履历堪称开挂。
可他现在想起来那些过往,却觉得无比的模糊。
只有沈年,只有和他有关的一切是清晰鲜明的。
不管时刚捡到他时,小孩儿冷淡的表情,还是后来他俩吵架时,那双愤怒又委屈的眼睛,对于他来说,都如同昨日一般。
谢迪闭上眼睛,试图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这是那个顾医生教他的方法。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一点点放缓了下来。
谢迪没有睁眼,不管是他熟悉的卧室,还是病房,他现在都不太想看到,他甚至也不想让机器人推他去院子里,不想和心理医生聊天,不想见那些对他小心翼翼的人,他想看到的只有——
他的脸被轻轻碰了一下。
谢迪蓦地一下睁开了眼,那人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脸上。
随即床前的人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这几天,他第一次看见这人惊慌的表情。
但沈年很快就敛去了这一丝波动,恢复到了几乎面无表情的状态。
谢迪觉得自己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蹭蹭蹭地涨了上去。
不是犯病,不是心动,纯气的。
谢迪躺着没动:“过来。”
沈年皱了下眉,还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谢迪。
谢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年僵了一下,立刻就移开了眼神,手也攥成了拳。
谢迪几乎要被气笑了,前两几天攒起来的细小火气被沈年这一个动作轻轻松松全部点燃:“你在躲什么?”
从他们在游戏外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的五天里,他去见了沈年不下十次,每一次沈年都是一脸冷淡地要么看窗外,要么看机器人,就是不肯直视他。
谢迪刚开始很懵,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自己在游戏那么长时间,居然一直都没想起来沈年,确实很渣,沈年生气才是正常的。
可是去的次数多了,谢迪又慢慢觉出了不对来,沈年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是在抗拒什么。
反正游戏里滚了这一遭,他原本的“家长”的形象已经彻底崩了,再崩一点也没啥,谢迪冷笑道:“不是,咱俩床都上过了,你现在是要给我玩拔X无情吗?”
果然沈年一双黑眼珠立刻瞪的溜圆,见鬼了一般地看着谢迪:“我没有。”
谢迪眯了眯眼,他今天必须得让沈年把话说清楚了,抓着人的手更用力了几分:“你没有,那一整周假装跟我不熟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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