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头牛在河边树下趴着,甩着尾巴休息。张霖和牛对望一眼,牛咩地叫了一声,地上好多干牛屎,张霖的饼吃不下了,包起来放回兜里。这个小河被叫着小溪还更贴切,因为很多地方都是很浅的水流,河底并不是泥巴,而是大小不一圆滑的鹅卵石,水在上面流过的声音很清脆。
张霖沿着河走,不一会走到水潭边了,意外地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岸边石块上抽烟,是三哥。
三哥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是他,眼睛里也没什么情绪,回过头去抽自己的烟。
张霖走过去,地上还有几个空酒瓶,“三哥,你怎么在这抽烟啊?”
三哥以前不抽烟,一是烟贵,他没钱抽。二是就算他的小弟给他孝敬烟,四哥也不准他抽,说抽烟不好,会得病。
三哥把烟熄灭了,抬头看他,“小六,你来这干什么?”
张霖看他的眼神有点涣散,一说话空气里都是酒味。
张霖说:“三哥,你喝醉了?”
三哥嗤笑一声,“没有。”
张霖想那就是喝醉了,没喝醉的三哥只会当他是空气。
刚吃了饼,他的手油乎乎的,张霖踩进浅水里洗了洗手,又顺便洗了把脸。洗脸的时候想起四哥就在这个水潭里挣扎着没了命,又觉得有点怕。
他赶紧上了岸上。三哥像是看出来他的害怕,眼神里都是嘲讽,“你怕他?你怕他做什么,家里也就他把你当个人,你有什么资格怕他。”
张霖有点生气,“大哥也对我好。”
三哥不说话了,看着水潭出神。
张霖在旁边坐下,捡起一个石子丢水里,扑通一声,一个正用尾巴点着水的水蜻蜓惊吓地飞走了。
张霖随口问:“你也觉得四哥是自杀的吗?”
这话一出,三哥的神情突然就扭曲了,嘴里骂骂咧咧的,一会说四哥是白痴,一会说他是孬种,为这么一点事就自杀。
张霖只好说,“我觉得四哥不是自杀的,有人把他害了。”
三哥的骂声戛然而止,侧头看他,眼睛瞪着,“你什么意思?”
张霖淡定地站起身,“你比我了解四哥,你觉得他有那么脆弱吗?就为了考不上大学就去自杀?考不上继续复读就是了,他成绩那么好,复读的话肯定能上的。”
三哥呵呵笑了,“那天下午,他说他心情不好,去外面转转。我跟他一块出来的,他在这里坐着,我在上面的地里拔花生。”
三哥说到这里,指指水潭上面不远处的花生地,“我就在那上面,只需要他喊一声,我肯定听得到……只要他喊一声……”
三哥的拳头突然握紧了,眼睛通红,瞪着张霖,“你还觉得他不是自杀的吗?就算有人害他,他喊我就是了,我肯定听得到的。”
张霖惊讶,“那天你就在上面地里拔花生?”
他抬头去看,上面是竹林,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的花生地。怪不得三哥从来没怀疑四哥是自杀的,因为他觉得不管四哥是不小心掉水里,还是有人害他,只要喊他,他肯定听得到。但是四哥无声无息的,不是自杀是什么?
张霖想了想,“三哥,我上上面的花生地去,你在这边叫我,我听一下能不能听到。”
三哥不置可否,看了他一会道,“小六,我不知道你能一口气说这么长一句话呢?以前有次七妹说你偷爸的钱,爸把你打的半死,你从头到尾一声不吭。”
张霖把地上一块圆石头踢进水里:“我说不说话,都改变不了我要挨打的事。”
三哥讥笑:“也只有他会去拦着爸,你知道吧,钱是小五偷的。我知道,我也没说。”
张霖不想听他怎么描述自己的冷漠。只说,“你别在这阴阳怪气了。我上去,听不到你叫我的声音,那四哥就有可能喊你了,你没听到。白白淹死了。”
三哥脸色刷地白了,“不可能,他要是喊我了,我肯定听得到的。”
张霖说,“这可说不准,这里水流声这么大。况且人掉进水里,就算喊了,声音能有多大呢?”
张霖说完,又沿着河走到桥上,从另一头上了花生地。花生地的地势比起水潭高很多,边上都是竹子,张霖站在上面,只听得到下面哗啦的水流声,况且这上面又有一条灌溉的小河的,小河边上开了一个口往下面的潭里放水,所以有一个小瀑布。人站在这上面,最大的声音就是水声。
张霖在竹林的缝隙里看到三哥坐在那里,他张口喊:“你听得到我声音吗?”
三哥看着他,说了句什么,张霖什么也听不到。这是意料之中的,四哥可能当时喊三哥了,三哥根本就听不到。
张霖折了回来,三哥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霖说:“我根本听不到你的声音。”
三哥神情痛苦地抱住了头。张霖继续说:“那他要么是意外掉进潭里,要么有人把他推进潭里了。他不会游泳,挣扎着喊你,而你听不到,他淹死了。”
三哥的酒彻底醒了,似乎在思考张霖话里的可能性。冷汗沿着他的鬓角往下流,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拎出来的,他咬着拳头呜咽了一声。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张霖皱皱眉,走开了。凭着三哥对四哥的了解和在乎,四哥不是自杀这件事,三哥会去查,肯定比自己去查有效率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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