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好了,方君泽快高考了,再忍忍,就可以解放了。
从此山水不相逢。
可是方君泽变本加厉地“骚扰”他。
一算,两个人从暑假到寒假,从剑拔弩张到温言软语——虽然是方君泽单方面的,从有意无意的挑`逗到正面直接的暗示,这个飞跃让余景心有惧意。
他每天都害怕,担心,万一方君泽真像其他H市的二世祖那样直接强迫他怎么办?
但每次在他的忧虑快达到一个临界点,步步紧逼的方君泽又会后退一公里,表现他最大的耐心和诚意,谦谦君子一般的纯良无害。
余景不懂他了。
而且,他竟然有些着急,他想弄明白方君泽是几个意思,是觉得这样好玩还是欲擒故纵?
或者,这些都是他多心多情了?
好在高三年开始了,余景想,小不忍则乱大谋,都熬到头了,这时候要是没忍住去问清楚,那之前的辛苦和委屈岂不是都白费了?
方君泽很早就辞退了煮饭的保姆,他喜欢吃余景做的饭。
余景炒菜,大火爆炒,保留了青菜的爽脆;余景炖汤,不管是鱼头豆腐汤还是各种骨头汤,都能鲜美而不腻。
这些家常小菜却是方君泽不多吃的。他以前一个人在家,吃的大多数是酒店送来的漂亮的外国餐,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吃饭,地上蹲着吃饱猫粮的君君,偶尔会有来做卫生的保洁员克制忙碌的脚步声。
很孤独。
像海一样深的孤独。
表面风平浪静没有波澜没有诉求,内里是汹涌咆哮呼天抢地。可是跟谁说呢?李越他们玩是玩在一起,却不是能说这种事的,因为方君泽不愿意向着人袒露心迹;而那些女朋友,大家各取所需,拜拜之后各回各家,并没有到能诉说心事的关系。
一直到余景融入到他的生活,就像一座岛矗立在大海里,被动地接受海的宁静或波涛,他屹立不倒,他沉默包容,终于有一只不会惊扰他的飞鸟驻足停留了,他——是不是不会离开?
那时候方君泽看余景在厨房洗碗的背影,他突然就想,两个人就这样过日子,挺好。
就是不知道余景愿不愿意。
在方君泽高三那年,余景那个惹事精妹妹余容不愿意住学校了,死活要搬出来住。余景作为兄长,自然得问清楚缘由,然而余容那“我不想住校”的理由掷地有声,他只好挤时间去了余容的学校,辅导员给的回答也很正常,余景没办法,把余容接到出租房。可是就一间卧房,难不成余景要一直睡地板或者沙发?
余景是买张折叠椅都不肯的人;再说有沙发和地垫,再买折叠椅或折叠床岂不是浪费钱?
某个周末,是余景休息的一天,方君泽忍受不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开车去了余景的住处。突然袭击,这才看到了沙发上来不及收起来的被子枕头。
留方君泽吃饭,余景倾家荡产,弄了一桌最高规格的三菜一汤:青椒炒肉片、蒜瓣青菜、焙小鱼干和飘着几根葱段的紫菜蛋汤。
余容没心没肺说:“哇,哥,你今天捡到钱啦?”
余景垂着眼给方君泽装饭,说:“食不言。”
余容没理他,对方君泽说:“你是我哥的学生吗?你多来几次我就能多吃几次好饭啦。”
“余、容。”余景出声警告了。
余容对方君泽吐舌头,笑嘻嘻地吃起了饭。
这顿饭,方君泽吃的如鲠在喉。
他很想问余景,他爸给他的工资都拿哪里去了?干吗过得这么紧巴巴。但是他高三了,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口,不能问出来,有时候嘴巴就是两片又薄又锋利的刀子,只言片语都能割人心肺。
第二天傍晚,余景来给他补课,方君泽勾住余景的手指说:“余老师,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余景要抽回手,这次,方君泽没有像以前那样调皮地放开他的手,而是重新握紧,双手捧着余景的手,拉到胸前。方君泽说:“余老师,我不是可怜你。我这人比较自私,我这么缺爱,我是为了我自己。你跟你妹妹一起住一间屋子怎么方便?搬过来又能照顾我,又节省开销,我让方以荣给你涨工资。”
“省开销和涨工资”确实触动了余景的心。他缺钱啊。每年奖学金和打工赚的钱都往家里寄,他自己只留一小部分。可是H市生活水平太高,他再怎么省吃俭用,那也得吃也得用啊,哪一样不花钱?
见余景犹豫,方君泽知道有戏,他放下余景的手,等他说话。
余景的眼睛很漂亮,跟方君泽狭长多情的眼睛不同,在他眼里能看见无数风景而始终单纯如一。
余景问:“你爸爸会同意吗?”
方君泽笑:“你看他管这些吗?”
余景迟疑片刻,开口:“嗯,约法三章,不准做奇怪的事,不准说奇怪的话,不准想奇怪的事。以上都是指那个……你,嗯,你对我。”
方君泽大笑出声。
“怎么说?”余景有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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