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萧景琰一定能看出来。
风声萧瑟的北境无处不是杀机,但是萧景琰许是终于放下了长久以来盘桓心底的恐惧。到了这一步,他反而觉得再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一切都无法挽回重复上辈子的结局,也并无什么关系。
他是萧梁皇室的第七子,梅长苏是梁军赤焰的少帅,他们生而为家国,死亦无所憾。
在活着的时候曾经同生死心意相通,还能一道埋骨沙场荒丘,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蒙挚有些忐忑地随着他一同进了主账,萧景琰这几日身体已经渐渐地好了起来,神色带着锐气,绝口不提有关梅长苏的事。他站在布阵图前,修长的手指顺着北境边线一路划过去,沉声道:“此线向北推五十里,蒙卿功不可没。”
蒙挚摇摇头,他们皆心知肚明这其中少不了另一个人的功劳,只是萧景琰不提,他也难得有眼色的没有说出来。
军帐中燃着四个火盆,蒙挚只觉得热得都有些出汗,抬头看萧景琰却还是神色如常的样子,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化。
他忽然心里一沉,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顿时心里涌起了一个极可怕的猜测。
萧景琰对着布阵图低头深思了良久,抬起头来瞥到蒙挚一脸惊惶的模样,竟有些好笑。
“胜利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以手为指轻点了点大渝南部的一块区域:“如果能够维持十年甚至更久的平静,那么少一个会征战的皇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景琰的心里很坦然,他想梅长苏也早就知道了解毒后会是这样的结局。此时他还有些恶作剧般的从容,心想原来蒙挚并不知道,这便算是他与长苏之间小小的心有灵犀,也有了一同让别人措手不及的时刻。
“殿下!”蒙挚有些焦急地张张口,讷讷半晌又说不出话来,只能作罢,有些负气地一掌拍在桌面:“小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这可怎么是好!”
萧景琰皱着眉将手指在梁渝边境上点了点:“我知道他在哪儿。”
梅岭主战大梁告捷,大渝为保主力,势必后撤。褚伏关以北便算是真正的大渝领土,粮草供应虽然被切断,但倘若及时派出皇属军先营甲兵退回褚伏关以内寻求支援,尚可还有修养再战之力。
不过思虑周全如梅长苏,又如何会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倘若梅长苏知道萧景琰此刻的想法,必是当拊掌大笑,道一句知我者,景琰也。
雪夜千里薄甲逐敌,这样的事少年林殊也曾干过,如今梅长苏领兵纵马日夜不休,终于在皇属军之前赶到了褚伏丘。
塞北的寒风吹得他面颊生疼,梅长苏苦中作乐地想到,当真是年纪大了。说来好笑,以前自己年少时都未曾来到过这样极北的边境,父帅总是教导他行军慎重,如今三十而立,反而做起了冒险的事情。
这样的冒险,理当是值得的。
他俯身在冰雪里,就着雪水饮了一口,刺骨的寒意瞬间清醒了连续几日困顿的神经。梅长苏抹了把脸,觉得肺腑里火烧火燎的疼痛。
这个身体还是很不好,此番如果能顺利回京,应该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
如今的梅长苏很惜命,他还不想死,还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亲眼看着景琰开创一个他们曾共同承诺的大梁盛世。
星辰微光,渐渐的晨曦洒满了雪岭,远远传来了马蹄踏雪的声音,仓皇而杂乱,明显地并非士气精神的军队。
此时夜尽天明,方才遭遇梅岭大败的大渝军队在这样的雪地里急行军,正是最困倦的时候。
树林枯木中暗藏的弩箭机甲都整装待发,梅长苏精神一振,伏在雪地里暗暗计算着距离步数。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他沉声道:“此次征北,或为我梁渝十年内最后一役。尔等皆为赤焰将士,可愿随赴生死,竭力迎战,断贼子后路,保前线无忧!”
他身后潜伏等待的数千将士,本都是曾经赤焰军中人,被迫掩藏身份改名换姓重新编入军中。如今他们在雪地里微微顿首,虽未言一声,却均拔剑出鞘,无声长鸣。
梅长苏眼眶微微一热,他仰起头看了眼天边泄露的曙光,仿佛看到了十四年前梁渝最后一战的场景。
赤焰军在那一役中损失过半,尸骨皆葬梅岭,甚至无人敛收,可是却换来了十余年的边境太平。如今赤焰军旗不再,但这千里战线之外,他手握的朱弓,身后将士的战甲长刀,都俱是赤焰之魂在燃烧跳动。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梅长苏微微眯起眼,玄甲黑铁的军队越推越近,他终于伸手喝令,箭矢破空的声音紧接着纷纷响起,梅长苏斜执长枪翻身上马,率先从林中冲出,长枪直指敌军,在雪地里泛着冷冷的寒光。
马蹄踏碎了一地的冰雪,轻骑兵自两侧一拥而上,这雪地一旦暴露便无从遮掩,梅长苏直接放弃了远攻,一开始弓箭偷袭得手,便率军迅速冲杀了上去。
两军厮杀交对,远远便能听到战马长鸣的嘶吼。鲜血和着污迹沾染在雪地里,玄黑铁甲的皇属军和红衣金甲的梁军冲锋交阵在一起。梅长苏侧身避开对方的长刀,横枪拦断一匹敌军的战马,马蹄屈膝跪倒在雪地,战马上的骑兵也滚落了下来。他随手补了一枪,看着不远处依旧严阵未破的玄甲黑骑,微微皱了皱眉。
玄甲营不愧是皇属军最精锐的队伍,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从突然遇袭中缓过神来。虽然周边的队伍被梁军打散,但列阵中心成三角阵势的玄铁甲兵还能勉力维持阵型不乱,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就又有反击之力了。
梅长苏勒马在原地打了个转,低声向着列战英道:“若我得手,立刻自东角插入。”
列战英始终跟在他身后,闻言一脸错愕,梅长苏却丝毫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忽然将手中长枪缚于马背,纵马往东疾行五十步冲进了玄甲营中心布阵的位置,重新拿起了那柄朱红色的长弓。
他挽弓撘箭,向着最中心的将领,遥遥而去。
箭矢破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玄布猛地睁大眼,一柄玄铁烧金的长箭正正好好插入了心口,他费力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一个金甲红衣的将军正在马背上冷冷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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