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能得知此事, 自然也是石青相告的。他督促佃农将那三十亩优质常规稻种完后, 又因公事而忙了许久, 如今才有空隙邀她到孙宁正店饮酒。
张鹤的茄子也要找买家了,虽然张家园子正店也派了人过来预留了一些白皮茄子。可自从有了白皮茄子, 紫茄便似乎有些被瞧不上了, 张鹤不得不找最近的孙宁正店,因为她记得孙宁正店虽然自家种着不少蔬菜,可却没有茄子。
比她更靠近孙宁正店的种茄子的人家自然是有, 她若想要分一杯羹,自然得主动出击。为此石青相邀时, 她自然欣然而往。
李清贵回来后, 一直只闻孙宁正店的名声却不曾有机会踏足, 听说张鹤要去孙宁正店,便打着替夏纪娘盯着张鹤的名义,与她一起去了。
不过好在他知道石青是与张鹤相约谈事,他若贸然前去是无礼之举,到了孙宁正店后便道:“二郎你尽管吃酒去, 紫瓜一事便交给我吧!”
张鹤寻思李清贵能言善道,又深谙此道,便暂且将事情交给他去办了。
石青此番并没有与张鹤待太久,他上一次来孙宁正店便对众多风姿绰绰、风情万种的家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次便打算邀她们到峨峰山踏青去。
张鹤待他离去,便去寻李清贵。不过李清贵在何处,她还真摸不清楚,便只能在园中随处走走,看看是否能在此碰到他。
除了不能让外人踏足的地方外,孙宁正店可闲逛之处也颇多。而到了春夏,园中繁花盛开,吸引众人目光的除了这些繁花,还有从花丛中翩然而过的众多娇色了。
张鹤找到李清贵的时候,他正跟一群人围在一棵桃花树下。张鹤过去喊了一声:“清贵兄!”
李清贵忙扭头对张鹤道:“是二郎呀,你与石县尉吃完酒了?”他又嗅了嗅,并没有在张鹤的身上闻到太过浓烈的酒味,显然没有沾多少酒。
张鹤被他的动作闹得有些尴尬,连忙退开两步,问道:“嗯,清贵兄与掌柜谈过了吗?”
李清贵笑嘻嘻地说道:“我一出马,自然不成问题!与给张家园子正店的价格一样,而且他自会派人去取。”
张鹤点点头,又问道:“那清贵兄这是在做甚?”她朝桃花树看去,那树下被重重人群遮挡住,也不知是何光景。
“在看这正店的小姐斗茶。”李清贵道。
张鹤道:“斗茶值得这么多人争相观看?”
“斗茶自然不足以让众人争相观望,只是众多娇艳的小姐之间斗茶,便值得一看了!”李清贵笑道,虽然斗茶在名流士人中多为流行,可不比这些女子之间相斗要来得有趣。
“怎么个斗法?”张鹤也来了一点兴趣,问道。
斗茶内容有三种,一为斗茶品,斗茶品则以汤色、水痕分胜负;二为斗茶令,在斗茶时行与茶有关的诗词歌赋或故事的茶令;三为茶百戏,以将茶汤注入茶盏时,使汤花能出现瑰丽多变的景象,若没有高超的沏茶技艺,是办不到的。
“她们的茶都出自一家,不好斗茶品,便以沏茶技艺来分胜负,故而是茶百戏。有名儒方正作评。”
正说着,便听见一把儒雅的声音点评道:“江奴小姐的茶汤汤花不能咬盏,可惜!”
围观之人中有人发出了遗憾的声音来,便见他们让开了一条道,容许败了的家妓从中走出来。
张鹤与李清贵恰好在这条道上,刚要退到一边,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有些失落地从中走出,她抬眼的瞬间便与张鹤的视线撞到了一起,登时便怔住了。须臾,她又慌张地避开张鹤的视线,便要离去。
李清贵不知少女为何见到他们的神情会如此瞬息万变,他细想了会儿,发现少女适才的目光是落在张鹤的身上的,心中便不知作何滋味。问张鹤道:“二郎,你莫非也背着表妹……”
张鹤可不想蒙受不白之冤,忙自辩:“我可不曾做过对不住纪娘的事情,你莫要胡说。”
少女离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偷偷地打量着张鹤,后者有种被窥视的不自在,也扭头打量了她一会儿。少女又慌张地避开她的视线,只是却不曾离去。
张鹤有些困惑,她对这少女并无印象,可她却用审度的目光打量自己,难不成是原身认识的人?心中一咯噔,若少女开口询问,而她认不出人来,岂非要惹人怀疑了?
而李清贵则心想,若张鹤不曾背着夏纪娘寻过欢,为何这家妓会如此神情?他开口问道:“敢问小姐是江奴?”
少女仿佛对“小姐”这样的称呼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觉得是一种侮辱,她颔首,又道:“官人认得奴?”
张鹤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少女并不认识原身!
李清贵笑嘻嘻地说:“江奴小姐茶百戏惜败徐香香小姐,真是可惜。”
提及自己斗茶输了的事,江奴的脸上又是一闪而过的失落。李清贵见她年纪尚轻,经验自然会不足。她本是性情活泼的少女,对输赢看得重,落败之时也还学不会将失落的神情收敛起来。
“奴学艺时间尚短,技艺还未修炼到家,会败也是正常的。”江奴道,她毫不遮掩年轻的盛气,直指自己会败是因她学艺时间不比徐香香长。
张鹤与李清贵不可置否,这江奴的言行并不像出自修习杂剧、散曲的世家,而她的面容、身姿想必才是能被孙宁正店招纳进来的原因。
若不是自幼便被刻意教导,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子的确难在短时间内学出高超的沏茶技艺。可孙宁正店给予了家妓们这样的机会,只要用心学,假以时日,也能沏得出色。
李清贵又想攀谈,张鹤低声问道:“清贵兄,张家园子正店的说史小娘子呢?”她可没忘记李清贵当初暗恋那说史的少女,为了她宁愿不听李大娘回家娶亲的话。
李清贵愣了小会儿,苦笑道:“二郎以为我为何会答应娘留在家中?她被江东来的一个富商买走了。”
“买走了?”
李清贵叹气:“是呀,说史说得再好,也是为了温饱和名声。她说得好,让到张家园子正店的富商相中,便找到她的爹,花了两百多贯钱将她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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