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想了想,摇了摇头,倒是江奴听见夏纪娘这么问, 心中困惑不已。女子轻声道:“娘子所问的江奴,是她。”
夏纪娘没想到江奴还真这么巧在这儿,她与江奴对视了一小会儿,江奴似乎越发困惑了,夏纪娘才盈盈一笑:“你似乎不认识我,不过我却听过你的名字。”
江奴心道莫非是她伺候过的哪个士子的正妻寻了过来?却又听见夏纪娘道:“你曾让人给我郎君送过信。”
江奴脸色一变,不过很快便收敛了神情,她没想到张鹤会带着夏纪娘来此,偏巧她们还是孙宁的客人!若是夏纪娘要责备她“勾引”张鹤之事,这地方怕是没人能帮她。
“我很是好奇,你可是倾心她,否则为何要给她送信呢?”夏纪娘又问。
旁边的女子也替江奴捏了一把汗,可没想到夏纪娘似乎没有动怒的迹象。江奴也吃不准夏纪娘想做甚,不过她随即想起什么,眼神一下子便变了。她笑道:“是呀,奴喜欢他。不过他碍于娘子的面,未能接下奴的这颗真心呢!若是娘子宽容大度,奴倒能帮娘子一起服侍他呢!”
女子诧异地看着江奴,为她这么露-骨而大胆的话而焦急,她便是觉得江奴缺少调-教,以至于敢口出狂言。若是让孙宁知道,不仅是江奴要受罚,连负责带江奴的她也要受罚!
她正要开口调解,夏纪娘却微微笑道:“你从何时开始倾心于她的?”
江奴不知道夏纪娘这是否是发怒前的征兆,尽管心中忐忑,可仍旧老实说道:“许久以前,甚至是娘子还未出现以前。”
“你派人打听她的事情,想必也很清楚我们的事了?那你便该知道,我在她的心中不可动摇。”夏纪娘说这话时,脸上实在是羞臊得很——她从来没说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可若不这么说,便不能逼出江奴接近张鹤的真实目的。
江奴忽然便没了声息,不可置否,她让人打听的关于张鹤的事情,包括张鹤为何会出现在清河村,但听到的最多的还是她是如何宠爱、疼爱夏纪娘的。不过她才不关心张鹤与夏纪娘之事,可夏纪娘这么说,她忽然便有些嫉妒了。
“娘子这种话,又有几人相信呢?”
夏纪娘并不生气,道:“那你认为你的话,我便会信了吗?”
江奴语塞,夏纪娘见她似乎开始动摇,继而攻心道:“其实自我发现你对她似乎动了异心后,我便也让人去打听你的事情了。不过我不曾告诉她,若是我告诉她你的身份,你认为她会放过你吗?”
江奴慌了,又强壮镇静,道:“他都不曾打听奴的事,你怎么可能去打听奴?”
“她不打听你的事,是因为她从未在意过你。可我不一样,我只希望她是我一人的,我不能让任何人与我分享她,所以我会去摸清楚这个企图接近她的人。”
江奴在不知不觉之中,感觉寒得她脊背都发凉。她的手指僵硬了,心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夏纪娘。在她被夏纪娘步步紧逼的情况下,她终于忍不住,尖声道:“那你想如何,毁了我们江家还不够,还想赶尽杀绝吗?”
随着她这句有些失控的话破口而出,雅室内都静了下来,随之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夏纪娘在心中琢磨着这句话,却越想越心惊。而江奴身旁的女子也是忍不住将江奴拽到一旁,低声道:“你这是在做甚?!”
江奴红了眼睛,她看着女子,道:“如今被她知晓了我的身份,我也瞒不了多久了,横竖是死,为何不能痛快些?枝儿姐姐可曾记得我有一恨之入骨的仇人?”
女子顺着她的话回忆了一下,登时便惊了,道:“便是张郎君?”
江奴沉默了一小会儿,又点了点头。女子瞥了夏纪娘一眼,又道:“可,江家之事,与他无关不是?”
“怎么无关?若非他小娘勾引我爹出了事,我娘怎么会死?!他是他小娘生的,这怎会跟他无关?”
夏纪娘险些便因为柳氏而忘记了张鹤还有生母一事,而张鹤生母之事,是张鹤来到清河村后,张秉的娘张罗氏与儿媳妇官氏等在清河村传开了来的,清河村上下皆知。
不过近一年以来,已经鲜少人会再去谈论张鹤的生母一事,即便是张鹤——她甚至没在张鹤的口中听她提及过刘氏。
张鹤的生母刘氏,在张廷榆三年的守孝期内耐不住寂寞与一个佃农私通而被发现。
且不说已婚的妇人与普通人私通会有一定的惩罚,对豪门大户的妇人与仆役、人力等私通那惩罚更严重,是要被籍没为娼户的。刘氏偏偏还是在守孝期内私通了佃户,下场可想而知!
许多人都说是刘氏生性风流,在张廷榆不在家时便已经喜欢挑逗、调戏家中的仆役,而张廷榆刚死,她还能恪守妇道,可守孝期的第三年,她便已经按捺不住了躁动的心,趁着柳氏等人还在为张廷榆守孝无暇理会她而放肆了起来。
让夏纪娘有一丝困惑的是,刘氏之行径按照律法,她私通的是佃户,理应被籍没为娼户的。不过最后判的是流放,还是发配到了环境极其恶劣的雷州去,至今是生是死也无人知晓。
夏纪娘一直认为,张鹤许是也以刘氏为耻,故而才不愿去提及她的。可她却没想到江奴会与刘氏有关……
在这起私通的案子中,几乎无人去关注佃户最后到底如何,他们的议论点在于一个可以引起热议的人身上,那便是张鹤。若刘氏并非张鹤、张显的生母,他们或许就完全没兴趣去讨论此事了。
至于张秉等人如此宣扬,目的还是为了在人格上羞辱张鹤与张显,欺负一个弱小,来获取成就感。
无人去关注佃户,自然也就无人知道佃户最后的下场。夏纪娘也不知道,不过从江奴的情况看来,也不是很好。
江奴知道她爹江生出事,是张家的另一个佃农之子告知她的,他当时笑嘻嘻地说道:“江奴,你爹与小娘私通,被郎君抓去衙门啦!”
“怎么可能?”江奴不信。
“嘿嘿,怎么不可能,可是捉奸在床的,你娘也知道的。”
江奴连忙跑回家中去,她阿娘便在家中哭泣,哭什么?除了痛心江生对她的背叛,大抵是为将来要面临的可怕后果而害怕——敢动田主的女人,江生怎么还有命?
或许不仅是江生,连她们妻儿都得被牵连!她甚至想到了张家抓她和江奴去为妾或是卖入私窠子中为妓的可怕下场。
想到此,她便拉着江奴要跳江。
江奴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拼命地往岸边游,她阿娘本想抓着她一起死,却因脚抽筋而自个儿沉了下去,她被闻声赶来的人救了起来。可当他们下河找她阿娘时,却已经找不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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